至3月,肾脏手术满一年了,月底,梁启超去协和医院住院“切实检查一番”。1927年4月2日《致梁思顺书》说:“据称肾的功能已完全回复,其他各部分都很好,‘赤化’虽未殄灭,于身体完全无伤,不理他便是。他们说惟一的药,只有节劳,此亦老生常谈。”没想到这位大学问家,在医学、病理学、养生学等领域,知识如此贫乏。不遵医嘱,后果自负。几天后的信中 道出苦衷:“我近来旧病发得颇厉害。……本来近日未免过劳……在学校总是不能节劳的。”梁启超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是清楚的,6月14日信中说:“你爹爹已经是上年纪的人,这几年来,国忧家难,重重叠叠,自己身体也不如前。” 1927冬季,夜以继日地伏案写作,对身体伤害极大。11月14日致梁启勋函说:“日来旧恙微发,大抵因连作两文之故。(一、《〈王静安先生纪念号〉序》;二、张子武《〈墨经通解〉序》)”12月12日,再次证实医生所说过劳的危害:“我的病本来已经全愈了,二十多天,便色与常人无异,惟最近一星期因做了几篇文章,(实是万不能不做的,但不应该接连着做罢了)又渐渐有复发的形势。如此甚属讨厌,若完全叫我过‘老太爷的生活’,我岂不成了废人吗?我精神上实在不能受此等痛苦。” 次日,给梁思顺的信说:“我的体气底子本来极强,这点小病算什么。况且我已经绝对采用你们的劝告,把养病当一件大事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呢?”又告诉女儿:“近来著述之兴大动,今晚本又想执笔,被王姨捣乱干涉。”看似挺矛盾的信前信后,实际不矛盾,梁启超“养病”只是说说而已,著书立说才是首要。病情无情地加重,梁启超没有预感到所剩余的时光不多,他劝在加拿大的女儿不要急着回国探亲,说:“外交部又不调动你们,你索性等到我六十岁时才回来祝寿也不迟哩。”一贯乐观的梁启超,认为再过五年才六十岁,过六十大寿是理所当然的事。 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自己。12月17日致梁启勋函说:“昨又小小发烧,静眠廿余小时乃愈。老态渐露,动辄有小病,殊可厌也。”月底再函:“吾数日来旧恙又剧发。” 在国外或身边的子女无不规劝父亲以养身为重,工作的事可缓就缓。梁思成事后说:“家人苦谏节劳,然以学问欲太强,不听也。” 梁启超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是清楚的,1927年7月1日给梁启勋的信说:“至于病的远因,恐怕总是因为一个腰子,分泌力到底差些,所以易出毛病。”自1928年起,身体每况愈下,发病不断。 4月初,“头晕接连两日,呕吐只一次,今日已全愈了。原因是在四五日前,精神太好,著述兴味太浓,一时忘了形,接连两晚破戒,晚上也做些工作,以致睡不着,而早上又已起早惯了,因此睡眠不足,胃的消化力便弱起来(头晕全是胃的关系)。”过劳导致头晕呕吐,都是旧疾隐患、体弱多病的表现。 6月中旬,还是因过劳,“因为批阅清华学生成绩,一连赶了三天,便立刻发生影响,真是逼着我做纯粹的老太爷生活了。”万般无奈之下,梁启超不得不辞去清华研究院和国立图书馆的工作。 辞去国立图书馆馆长职务,还继续操劳《中国图书大辞典》的编纂,1928年8月28日在给梁思顺的信中说:“这件事我本来做得津津有味,但廷灿屡次力谏我,说我拖着一件有责任的职业,常常工作过度,于养病不相宜。”此时的疾病已相当严重了,“一个不提防,却会大发,一次发起来虽无妨碍,但经两三天的苦痛,元气总不免损伤”,所以“已决意容纳廷灿的忠告,连这一点首尾,也斩钉截铁的辞掉”。 国立图书馆的职务是6月辞去的,同时,还辞去清华研究院的工作,在5月8日给梁思顺的信中述说心中的极不情愿,想继续撑着。“清华研究院到底不能摆脱,我觉得日来体子已渐复元。虽不能摆脱,亦无妨,因为我极舍不得清华研究院。” 仅过了四个月,10月17日梁启超给梁思成写信,讲述自己因医治痔疮,却“上协和一个大当”:“他只管医痔,不顾及身体的全部,每天两杯泄油,足足灌了十天,(临退院还给了两大瓶,说是两礼拜继续吃,若吃完了,非送命不可)把胃口弄倒了。也是我自己不好,因胃口不开,想吃些异味炒饭、腊味饭,乱吃了几顿,弄得胃肠一塌糊涂,以致发烧连日不止。(前信言感冒,误也)人是瘦到不像样子,精神也很委顿。”信中特别思念大女儿思顺:“我在病中想她,格外想得厉害,计算他们到家约在阳历七月,明年北戴河真是热闹了。”这是《梁启超未刊书信手迹》刊载的最后一封家书,梁启超期盼的明年北戴河的家庭团聚,最终未能实现。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