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认爲在重重叠叠的注疏、《集传》瓦砾中,《毛诗序》算是一堆最沉重、最难扫除,且必须最先扫除的瓦砾。他以爲《毛诗序》最大的坏处,就在于它的附会,穿凿不通。宋人章如愚以二南爲例,指出《诗序》的附会,郑氏即引以爲证。另郑氏又引《朱子语类》的话: 诗人假物兴辞,大率将上句引下句,如《行苇》“勿践履,戚戚兄弟,莫远具尔”。行苇是比兄弟,勿字乃兴莫字。此诗自是饮酒会宾之意,序者却牵合作周家忠厚之诗,遂以行苇爲仁及草木。如云“酌以大斗,以祈黄耉”,亦是欢会之时,祝寿之意。序者以爲养老乞言。岂知祈字本衹是祝颂其高寿,无乞言意也……大率古人作诗,与今人作诗一般。其间亦自有感物道情,吟咏情性。几时尽是讥刺他人。衹缘序者立例,篇篇要作美刺说,将诗人意思穿凿坏了。且如今人见人纔做事,便作一诗歌美之或讥刺之,是甚么道理!(《朱子语类》卷八十) 郑氏引朱子的话,以爲古人作诗,也会吟咏情性,并不是都要讥刺他人,《诗序》最大的弊病,就是篇篇要作美刺说,将诗人意思尽穿凿坏了。也因爲《诗序》的附会曲说,掩蔽了《诗经》的真面目,所以郑氏说: 《诗序》之说如不扫除,《诗经》之真面目,便永不得见,吴澄说得好:“捨《序》而读《诗》,则虽不烦训诂而意自明,又尝爲之强诗以合《序》,则虽曲生巧说,而意愈晦。” 郑氏以爲要得《诗经》的真面目,就必须扫除《诗序》,并如吴澄所说,如强诗以合《序》将使诗意更加隐晦。 三、《诗序》观点自相矛盾 爲了让读者了解《诗序》的美刺说,并没有一定的标准,郑氏用类比归纳法来分析,发现了《诗序》的许多矛盾。所谓类比归纳法,就是将《诗经》中同一类别的诗合拢来看,同是爱情诗,《诗序》所定的诗旨应该相差不远;同是祝颂的诗,也是一样。当郑氏用这种方法作归纳时,发现《诗序》所定之诗旨,根本不符合这原则。例如《周南·关睢》、《陈风·月出》、《陈风·泽陂》三首情诗,《诗序》所定诗旨完全不同,兹将诗篇内容和《诗序》所定诗旨胪列如下: 周南 关雎 关关睢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关睢,后妃之德也,风之始也,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也。是以关睢乐得淑女以配君子,忧在进贤,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贤才,而无伤善之心焉。 陈风 月出 月出皎兮,皎人僚兮,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浏兮, 舒优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 舒天绍兮,劳心惨兮! 月出,刺好色也。在位不好德,而说美色焉。 陈风 泽陂 彼泽之陂,有蒲与荷。 有美一人,伤如之何! 寤寐无爲,涕泗滂沱! 彼泽之陂,有蒲菡萏。 有美一人,硕大且俨。 寤寐无爲,辗转伏枕! 泽陂,刺时也。言灵公君臣淫于其国,男女相说,忧思感伤焉。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