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以爲《关睢》是写男子思慕女子,而达到寤寐求之、辗转反侧的程度;《月出》是写男子在月下徘徊,见明月之光,而思念所爱之人。《泽陂》思念所爱之人,至于寤寐无爲,涕泗滂沱、辗转伏枕的程度。可见三首情诗的内容是差不多的。可是《诗序》的说法就完全不是这一回事,郑氏批评《诗序》说: 试再读《诗序》:他所说的真是可惊。原来《关虽》是美“后妃之德”,《月出》却是“刺好色”,是说“在位不好德,而说美色焉”的;《泽陂》却是“刺时”,是“言灵公君臣淫于其国,男女相说,忧思成伤焉”的。我真不懂:爲什么同样的三首情诗,意思也完全相同的,而其所含的言外之意却相差歧得如此之远?我真不懂:爲什么“寤寐思服,辗转反侧”二句,在《周南·关虽》之诗里,便有这许多好的寓意,同样的“寤寐无爲,辗转伏枕”二句,在《陈风·泽陂》之诗里,便变成什么“刺时”,什么“言灵公君臣淫于其国……”等等的坏意思呢?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事了! 由于《诗序》所说三首诗的诗旨完全不同,所以郑氏特别提出质疑,认爲是不可思议的事。 郑氏又举《小雅·楚茨》和《大雅·凫鷖》两首祭祀诗爲例: 小雅 楚茨 济济跄跄, 挈尔牛羊, 以往烝尝。 或剥或亨, 或肆或将。 祝祭于祊, 祀事孔明。 先祖是皇, 神保是飨。 孝孙有庆, 报以介福, 万寿无疆! 楚茨,刺幽王也。政烦赋重,田莱多荒,饥馑降丧,民卒流亡,祭祀不飨,故君子思古焉。 大雅 凫鷖 凫鷖在泾, 公尸来燕来宁。 尔酒既清, 尔殽既馨, 公尸燕饮, 福禄来成! 凫鷖在沙, 公尸来燕来宜。 尔酒既多, 尔殽既嘉, 公尸燕饮, 福禄来爲! 凫鹭,守成也。太平之君子能持盈守成,神祇祖考安乐之也。 郑氏认爲这两首诗,《楚茨》的辞意很雍容堂皇,《凫鷖》的辞意也是如此,毫无不同。但爲何《诗序》所定的诗旨相差这么多?郑氏推论说: 因《楚茨》不幸是在《小雅》里,更不幸而被作诗序的人硬派作幽王时的诗,于是遂被说成:“刺幽王也。政烦赋重,田莱多荒,饥馑降丧,民卒流亡,祭祀不飨,故君子思古焉”了。至于《凫鷖》则因它在《大雅》里,于是《诗序》便美之曰:“守成也。太平之君子能持盈守成,神祇祖考安乐之也。”我不知《楚茨》的诗里,有哪一句是说“祭祀不飨”的?“挈尔牛羊,以往烝尝”与“尔酒既清,尔殽既馨”有什么不同?“报以介福,万寿无疆”与“福禄来成”、“福禄来爲”又有什么分别?爲什么《楚茨》便是刺,《凫鷖》便是美呢?这种矛盾之处,真令人索解无从。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