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历史记忆对于引导国民形成对国家同一性和连贯性的认知,建构全体成员共属一体的牢固想象,激发民众为国家奋斗的决心和勇气,具有重要的作用。认同离不开记忆,一个失去历史记忆的国家,其国民难以对其形成合理而稳固的认同。现代国家必须通过诸如优秀历史文学影视作品创作、历史教科书的科学编纂、叙事方式的恰当运用等历史记忆手段,不断增强人们的国家认同感。 [关键词]认同;国家认同;历史记忆;历史叙事;历史素材 [中图分类号] D64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6-6470(2018)03-0069-08 [作者简介]吴玉军,北京师范大学价值与文化研究中心、哲学学院教授;顾豪迈,北京师范大学哲学学院博士研究生 收稿日期:2018-04-20 本文系北京市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国家认同建构中的历史记忆问题研究”(项目编号:17ZXB007)和北京市宣传文化高层次人才培养资助项目“国家认同问题的理论和实践研究”(项目编号:2016XCB109)的阶段性成果。 国家认同就是在他国存在的语境下,国民所构建出来的归属于自己国家的身份感,即在心理上认为自己归属于这个国家,意识到自己具有这个国家成员的身份。认同具有建构性,认同“不是那些已既存的事物,它跨越地域、时间、历史和文化……它并不是永久地固定在某一个本质化的过去,而是处于不断的历史、文化与权力的游戏之中”{1}。在认同建构中,认同主体不是处于被动的状态,相反,具有积极性和主动性。同样,国家认同的建构是一个动态过程,不是一种既定的状态。国家将历史、文化、宗教、节日、符号等进行了编码和再编码,使其进入国民的内心体验当中,使民众感受到自己与同胞甚至未曾谋面的同胞拥有手足之情,与国家命运紧密相关,从而对民族和国家产生强烈归属感。在这一过程中,历史记忆发挥着重要作用。国家认同感的形成,需要全体国民拥有对自己国家连续性的认知和认同,这种连续性回溯过去,连接现在,指向未来。正如一个失忆的个体无法确认“我是谁?”,一个失去历史记忆的群体,其成员也难以对自己的身份作出明确说明。正因如此,现代国家无不通过有效的方式建构起为全体国民共享的历史记忆,引导人们体认共同的历史命运、共享的价值理念、共同的利益关切、荣辱与共的情感,最终达到增进国民国家认同的目标。 一、历史记忆的国家认同功能 作为一种重要的心智活动,记忆表征着人们对过去活动、经验、感受的印象累积。在心理学研究中,记忆最初主要被视为个体的内心活动,早期心理学家更多将记忆的研究限定在实验层面,很少关注记忆背后的社会文化因素。随着心理学研究的发展,记忆背后的社会文化因素日益受到关注。其中,英国心理学家巴特莱特在这一方面作出了重要贡献。在《记忆:一个实验的和社会的心理学研究》一书中,巴特莱特指出,记忆并不是个体对外界刺激作出的简单反应和再现,记忆也非纯粹个体的内部事务;人的记忆受其生活于其中的社会文化的影响,群体特定的传统、习俗和价值偏好对个体记忆的形成具有不可忽视的重要作用。 在社会学领域,关注记忆背后的社会文化因素的学者首推法国著名社会学家哈布瓦赫。与巴特莱特一样,哈布瓦赫也主张记忆的社会性,认为记忆是一个特定社会群体的成员共享往事的过程和结果。在他看来,纯粹的关于个体的记忆是不存在的,因为语言、逻辑、概念作为记忆的三大支柱,都是在社会交往中获得的。“人们通常正是在社会之中才获得了他们的记忆的。也正是在社会中,他们才能进行回忆、识别和对记忆加以定位。”{2}因此,“不存在所谓纯粹内部的,亦即只能在个体记忆内部加以保存的回忆。可以确定的是,一旦一个回忆再现了一个集体知觉,它本身就只可能是集体性的了;对个体来说,仅仅凭借他自身的力量,是不可能重新再现他以前再现的东西的,除非他诉诸所有群体的思想”{3}。在日常生活中,人们之所以对某个经历印象深刻,一方面与自己的切身体验有关,也与他人的讲述,小说、新闻纪录片等的描写密不可分,同时还与现实生活中人们的集体性纪念活动紧密相连。正是在与有着共同经历的他人的交往中,个体的记忆得到强化。哈布瓦赫将记忆区分为个人的记忆和历史记忆,他将个人的记忆称为“自传记忆”,指个体对过去亲身经历的事件的记忆。尽管“自传记忆”可以起到增强人们对共同记忆的感知作用,但“随着时间流逝,自传记忆会趋于淡化,除非通过与具有共同的过去经历的人相接触,来周期性地强化这种记忆。如果在很长的时间跨度内,我们与一组特定的曾经很重要的人不再保有联系,那么,关于他们的记忆就会渐趋丧失”{4}。与自传记忆不同,历史记忆“是通过书写记录和其他类型的记录(比如照片)才能触及社会行动者,但是却能通过纪念活动、法定节日诸如此类的东西而存续下来”{5}。每个人对过去的经验和感知因自身生命的有限性而受到限制。要想使记忆涵盖更大的时空跨度,就必须借助历史记忆突破自身经验有限性的藩篱。 历史记忆与个体的经验紧密相关,但历史记忆并非个体记忆的简单相加;相反,它是诸多个体记忆在社会占主导意识形态和文化规范的作用下被合力统摄作用的结果。因此,历史记忆是立足当下而对过去的一种集体性建构产物,“是一个社会中多数成员脑海里留存的对过去事件的系统性再现”{6}。这种记忆既有私人性的成分,即个体对过去亲身经历的事件的记忆,同时,官方历史、文献记载、媒介宣传以及他人的讲述在其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事件亲历者的个人记忆是这一再现的重要来源,而集体性的文字记载、纪念仪式等是这一再现的实现和存续基本保证。 记忆是认同的前提和基础,没有记忆就没有认同。“对个人而言,记忆使我们能超越动物本能获得对世界的心理表征;对人类而言,记忆则使我们的经验可以跨越时空得以传承,也为形成人类统一的认知模式提供了心理基础。”{7}借助记忆,人们可以超越经验感受的当下性,与过往经验连为一体,从而获得总体性感觉与知识。在国家认同的建构中,历史记忆的作用十分明显。透过历史记忆,人们追寻国家的起源,与从未谋面的祖先建立文化心理上的关联,形成“记忆性的社群”,这种社群“提供了一种道德传统,有助于表述我们生活中的一致性,使我们有义务来促进我们的历史中所有记忆和期望的理想,把我们的命运与我们的前辈同时代的人以及后代连结在一起”{8}。具体来说,历史记忆对于国家认同的建构具有以下重要意义。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