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语言符码理论?伯恩斯坦在分析西方社会学校的学生时,将家庭背景、阶级和成员使用的语言作为自变量,将学生的学业成就作为因变量。他在考察这些变量之间的关系时发现了家庭的语言符码与学生学业成就之间的关系最为密切,因而发展了语言符码理论。在伯恩斯坦看来,语言符码理论的基本命题是:社会结构决定沟通原则,也塑造了意识形态。语言符码理论想要了解的是,作为人类主要传递媒介的语言活动与社会结构是如何相互建构的,而在相互建构的历程中,阶级具有主导力量,进而左右自我、角色和认同的建构,再塑造阶级的位置,完成其文化再生产的历程。所以,在伯恩斯坦看来,语言是一种社会地位的定位符号[6](P.272)。伯恩斯坦为此区分了两种不同的符码说,分别是“精密型语言符码”(Elaborated Codes)和“局限型语言符码”(Restricted Codes)。精密型语言符码取向最初是指在“家庭—学校”的教育关系中建构一种意义,根据脉络的分类和架构值来体现。后来伯恩斯坦又对精密型语言筹码做了较为详细的说明,即家庭成员在沟通中是基于个人型的,使用的语言是清晰的、合语法规则的、富有逻辑的、不依赖背景的、表述是完整的。相反,局限型语言符码基于同质化、地方性、脉络依赖的地位型家庭文化背景,家庭成员在沟通中使用的语言是简单的,用语和表述是不合语法和逻辑的,甚至是不连贯的。伯恩斯坦的研究发现,中产阶级家庭大多使用的是精密型语言符码,这能成为他们向上流动的文化资本;而工人阶级社区的家庭大多使用的是局限型语言符码,不能成为教育获得的文化资本。因为学校的语言环境和要求符合中产阶级家庭,学校和家庭中使用的语言的规范和一致使得学校教育中文化再生产成为可能。在这方面,伯恩斯坦用语言符码差异论解释了工人阶级社区的学生学业失败的内在原因。 当伯恩斯坦的语言符码理论用于解释我国少数民族学生学业失败的原因时,似乎找到了一种匹配的情境:将少数民族语言看作是一种局限型语言符码,汉语则被视为一种精密型语言符码,学校的语言环境与汉语环境是一致的。从这一视角上说,中国少数民族学生的学业失败,与伯恩斯坦研究的西方社会学校工人阶级学生的学业失败可归为同样原因。这样的解释似乎非常合理,以至于罕有学者提出质疑,也就是说国内学界大体上是承认或默认了这样的解释,许多学者包括笔者本人曾在研究中就是这样使用语言符码理论来解释少数民族学生的学业失败问题的②。但是笔者最近开始反思这一理论解释的适配性。首先,伯恩斯坦研究的是一个阶级社会,他明确提出不同的阶级会发展出自己所属的语言符码;其次,不同的语言符码是由经济结构决定的;再次,两种语言符码属于同一文化范畴,只是存在着规范和不规范的差别;最后,依然将语言符码分为官方的与地方的。经对比分析,这几种情形都与我国的实际情况不符。我国的少数民族拥有自己的语言是由各民族的历史发展和不同的文化背景所决定的,这并不等同于阶级地位所决定的语言符码;汉语作为精密型语言符码尚可,但将少数民族语言视为局限型语言符码未免太牵强附会了。因为人类的文明具有多样性,不同民族的语言和思维也是多元化的,不能用唯一标准或进化论来解释语言与思维的优劣。这样的观点早在许多人类学家的研究和语言学研究中就已经指出来了。③ 因此,我国在民族教育中实施双语教学实际上就是尊重民族文化的多样性。对少数民族学生学业失败问题的考量,我们的研究更应当注重从两种语言的异同上(如汉藏语系、阿尔泰语系)、双语教学的过程与效果上进行分析。如果不从语系、双语教学上抓,只从语言符码上去解释,那么就不会找到少数民族学生学业失败的真正原因。客观地说,我国少数民族双语教学中的教与学这两方面深层次的研究空白还很多,特别是在数学等理科的学科教学上收效甚微,所以还应当从双语教学的机制、方法、规律等方面认真研究少数民族学生的学习问题。这类基于实际的本土研究才能为解决少数民族学生学业失败问题和民族教育的建构提供真实、合理、科学的依据。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