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戌维新与社会变迁(笔谈)(6)
戊戌时期的上海,出版着《时务报》等众多报刊,聚集着梁启超、章太炎、汪康年等众多维新人士,有广学会、农学会、不缠足会等众多团体;因当时南北铁路干线尚未铺设,上海为出入国境的主要港口,是南方和内地人士北上京师由江路换海路的转换地,而且是全国电报、信息中心,因此,上海报刊确为全国报刊的领袖,上海议论常成全国舆论的先导。看那时候全国各地给汪康年等人写的信,除了夸赞报纸办得好以外,不是托购新报,托买新书,就是代觅新学人才,总之,对上海充满了无限的期望。 戊戌政变后,维新派力量的集结地,由专制高压的北京,南移到清廷权力难以充分施展的上海,维新派利用这里的特殊环境,进行抗争。反对“己亥建储”就是抗争的表现。己亥年底,慈禧采纳荣禄的建议,建立大阿哥,预定庚子年元旦让光绪皇帝让位。消息传出,海内震动。各地维新派早已星散,积聚不起反抗的力量。这时,上海维新派投袂而起,表现出一种以一木独支大厦的大无畏气概。1900年1月26日,经元善联合蔡元培、章太炎等一千多人公电北京,反对建储,要求保护光绪。登高一呼,地动山摇。第二天,上海绅商又集会研究反对建储的具体办法,发出公启,呼吁全国工商各界奋起抗争。最后,慈禧太后迫于内外压力,不得不取消废立计划。 谈戊戌维新与上海,不能不说到康有为、黄遵宪案件。戊戌政变发生,慈禧太后下令通缉作为维新精神领袖的康有为,要求抓到后立即就地正法。三天后,康有为逃到上海,在公共租界的庇护和护送下,躲过清政府的搜捕,转道香港,再避地海外。另一位维新名人黄遵宪在政变发生时,正滞留上海。清政府派兵围住他在租界的寓所,也被租界当局以种种理由保了下来,最后达成妥协,让黄返回广东老家。可以这么说,如果没有上海租界这层关系,在康、黄的履历表上,其卒年很可能都是1898,“戊戌六君子”很可能是七君子或八君子,中国思想史上也就不可能再有《大同书》这一页了。 康黄案件表明,在顽固派与维新派对峙的两极之间,上海租界在某种程度上成了一个很难给一确切名称的特殊地带。对于清政府来说,这里是权力控制薄弱点,对于维新派来说,这里是避难地、逋逃薮。这一特点的凸显,对于清末政治、文化走向的影响巨大,对于上海在中国独特地位的形成影响巨大。蔡元培有一段话,很能反映当时知识分子对这一特点的敏感认识:“盖自唯戊戌政变后,黄遵宪逗留上海,北京政府欲逮之而租界议会以保护国事犯自任,不果逮。自是人人视上海为北京政府权力所不能及之地。演说会之所以成立,《革命军》、《驳康有为政见书》之所以能出版,皆由于此”(蔡元培:《读章氏所作〈邹容传〉》,《蔡元培全集》第1卷,第400页)。所谓“人人”云云,说明了这种看法的普遍性。 正因为如此,戊戌政变以后,新派人物纷纷南下,蔡元培、张元济等都离开了北方。二十世纪初,上海成了新派人物的大本营。于是,在清末民初的近二十年中,上海与北京成为革新与守旧的两大基地。且看清末人的评论:“时人谓上海、北京为新旧两大鸿炉,入其中者,莫不被其熔化,斯诚精确之语。北京勿论矣,请言上海。自甲午后,有志之士咸集于上海一隅,披肝沥胆,慷慨激昂,一有举动,辄影响于全国,而政府亦为之震惊。故一切新事业亦莫不起点于上海,推行于内地。斯时之上海,为全国之所企望,直负有新中国模型之资格”(田光:《上海之今昔感》,《民立报》,1911年2月12日)。 综合来说,上海对于戊戌维新来说,在甲午以前,是舆论先导;在运动当中,是宣传中心;在政变以后,则勉撑危局。戊戌政变的发生,使得上海在晚清政局中的独特地位更为突出,加速了上海成为全国进步文化中心的步伐。 (作者:唐振常 李华兴 杨国强 熊月之 沈渭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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