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统一中国,是有功的;他对贵州各族人民“训服之道,宽猛适宜”,也有利于休养生息,发展生产;汉族进入贵州,带来了中原的先进文化和技术,对于开发贵州,也是有益的。但明代的统治者始终是封建王朝,朝廷的横征暴敛,官吏的贪脏盘剥,尤其是对反叛的镇压,最终受害的仍然是贵州各族人民,而受到朝廷褒奖的当然是在“平蛮”中建立功勋的官员,但徐胜虽身为“武官”,却不在军事上建功立业,定居之后乃“立身理家”,他的受奖是在理家上“俱有典则”,而不是以“军功”显赫。这与上述的那些官吏是有区别的。 纵观徐胜以降的徐氏各代,可以说是生于乱世,明哲保身,不求闻达的世家,特别是清王朝封建势力的渗透,随着民族压迫和阶级统治的强化,徐氏宗族的人效忠朝廷者不是增多,而是日见减少。从徐胜起,授武职者仅八人,而且官阶品级递次降低,及至五品六品;文官虽有进士、举人,也不过空有其名,最多的是“处士”、“业儒”。武官多死于战乱,以致生庚死忌葬所都无从考察。虽有“勇冠三军”,“得胜赏功”之誉,“讵料直前奋往”,终至阵亡,族人无不为之哀叹:“似此英名堙没,能不为公叹惜之”!为士者,“虽好学不倦,生不逢辰”,“欲坠笔而不可,欲贸易而不能”,只得“以砚田作良田”,“以舌耕作菜羹”而已。如果说徐胜是明朝的代表,那么炳仁公则是清朝的典范。 炳仁公为十世祖,清进士,例赠文林郎,曾选送日本留学,攻读师范。毕业返国,充本县高等小学校长兼正教员。旋应己酉礼部试未遂,到湖南充澧陵衡山等县禁烟委员,后虽以直隶州判委任之,则坚持不就,仍回到家乡复任本县高初两级小学并凯里学校校长,都匀十县公立中学校教员。他目睹乱世,权位非善,于活动则不能自保,甚有不识之徒,蝇营狗苟,而铜篆在握,了无价值者,指不甚屈,因而清高是尚,宁淡泊明志,不愿再入仕途,及至晚年仍以教育人才为乐。谱中的这些记载就是族人对炳仁公的评述,他自己笔下也有所流露。将谱记与个人的诗文对照,即可发现,炳仁公是个有正义感的爱国志士,尽管有为国“扫除”“群狼”,收复“弃地”的志气,终于不能;有为民掘泉淘金之愿,亦不可得,因为仕途险恶,而不肯屈膝折节,但又不愿空了一生,于是窃心教育,以育人为乐。 伯益谦让,不居功,徐偃王行仁义,不斗害民;徐胜将而不官,立身理家;炳仁公仕而不宦,乐于教育,这就是徐氏宗族世代相传的遗风,《徐谱》具体而微地承续了这种遗风。 六 明清两代王朝在贵州的统治,反叛与剿抚之间长期对峙,战乱不止,仅清咸(丰)同(治)年间的苗民起义就持续达二十年之久。由于遭到清军的残酷镇压,狼烟四起,民不聊生,死伤惨重。据《咸同贵州军事史》记载,朝廷为镇压苗民起义,除了驻黔守军之外,还调集了用湘两军,三军合围并剿。仅凯里一战就“杀以万计”;“黄平、重安先收降苗万六千多人;乌鸦之捷,收降六万,由湘招安者数万人,饥惫不能自存”,“牛角之役,降众十余万,饥惫待哺者五六万人”。起义军最后被剿灭时,“苗疆人户只剩十分之三,仅剩数万人”。分布在炉山的这支徐氏宗族,正处于苗疆区域,当然不能幸免。《徐谱》“凡例”中说:“六世前后,生庚死忌葬所未知者”,究其原因,十之八九都是在战乱中逃亡失散,“其底里无存”。情节各有不同,死于战乱则一。其中八九两世生庚死忌葬所失考者,几乎都是在咸同战乱中遇难的:或有军职,战地阵亡;或躲避不及,为流弹击毙;或城被陷,眼见贞节不保,遂投河身亡;更多的则是逃亡他乡,抛尸异域;甚至举家失散,骨肉分离,子嗣不延。就是幸免一死,十余年的逃亡生活,亦极凄苦:有的离乡背井,隐姓埋名,在他人的田地辛勤耕苦作,聊以糊口;有的寄人篱下,与人庸工,以养家计。《徐谱》如实地记录了徐氏宗族在战乱中的种种遭遇。不仅给正史、方志以佐证和补充,而且是对于封建王朝对贵州人民血腥统治的控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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