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先谦与《东华录》
1 王先谦自清同治八年(1869)五月始入史馆至光绪十八年(1892)11朝《东华录》撰成的23年间,除在外供职、丁忧归里和辞官居家共约11年外,有12年在史馆供职。他先后任国史馆编修、协修、纂修、总纂,功臣馆纂修,实录馆协修、纂修、总校,还任翰林院侍读、日讲起居注官,得见金匮石室秘籍,具备了撰修《东华录》的客观条件。 他认为《明史·史可法传》述史之“仕明事迹”不详,便览史之“遗集,援据诸书,补为之传”①。李元度见之,“诵之再”,赞扬他有“班、范才”②。虽难免过誉之嫌,却说明王先谦有一定的修史根底。 他认为蒋良骐《东华录》虽具条理,但乾隆以后未有人续撰;尽管赵翼《皇朝武功纪盛》、魏源《圣武记》和昭槤《啸亭杂录》于乾隆朝事实多所采摭,但“掇拾舛漏,咸所不免;自非年经月纬,难可寻究。”于是远追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和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之“义法”,近仿蒋录编年体例,“接蒋氏当日所录,凡登载谕旨,恭辑圣训、方略;编次日月,稽合本纪、实录;制度沿革纂会典,军务奏摺取方略;兼载御制诗文,旁稽大臣列传”,然“不采摭杂书稗记”,于光绪五年(1879)八月首先成乾隆朝《东华续录》③。他进而抄撮乾隆以次各朝为续编,又扩充蒋录,且注意吸收蒋录有而《实录》无的资料,如史可法复多尔衮企图“合师进讨”李自成之信④;郭琇劾大学士明珠“背公结党、纳贿营私”之疏⑤;郭琇参少詹事高士奇都御史王鸿绪“招摇纳贿”、高士奇在“平湖县置田产千顷”之本⑥;许三礼奏刑部尚书徐乾学“买慕天颜无锡县田一万顷”、苏州等七“州县俱系徐府房屋田地”之章⑦,等等。这些信件奏疏都是反映清初阶级斗争、统治阶级内部派别之争和生产关系的极好文献。光绪八年(1882)三月王先谦虽丁母忧,“归里后刻书尤注意《东华录》”⑧,因此自天命迄道光《东华录》于光绪十年抄成。 湖北罗田人都御史潘颐福写过69卷《咸丰朝东华录》,共91万多字⑨。坊间将它附刻于王录之后。王氏认为潘录“疏漏滋多,舛戾交牾,读者病之”,因而“事例悉仍前书,间采中兴诸名臣奏议,以补实录、方略之偶佚”,于光绪十八年十月成100卷《咸丰朝东华录》,共228万多字⑩。不久又成100卷《同治朝东华录》。这样,王氏11朝《东华录》终于告竣(11)。 我认为王录的产生绝非偶然,不能只把它看成是扩充和续补蒋录、潘录之作。应该说它是晚清经世学风影响下出现的皇皇巨制。道光年间,清朝政治败坏,民族灾难深重。这时史家开始注意本朝史实,着手纂修本朝历史和大规模编印本朝史料,“以明国是”,以求实用。魏源私撰《圣武记》开士大夫研究本朝历史掌故的风气。其后,这方面史料长编首推王氏《东华录》,还有仿王录而成的朱寿朋《光绪朝东华续录》及敕修的三朝《筹办夷务始末》。 须知王先谦任史官期间,“备员词曹,编摩史馆,颇究心当世之务”(12)。统观他这些年的言行可以看出,他不仅具有封建爱国思想,而且有一定正义感。前者,我已专文论及,至于后者,象他抨击李鸿章把持的官督商办企业轮船招商局“用人之滥,靡费之矩,殊骇听闻,其后亏折殆尽”,“蠹帑病公”,“营私肥橐”等弊端(13),他还疏请慈禧太后停止扩建三海工程(14),检举李莲英的恣意横行(15),他在晚清龌龊的官场,颇具“不欲与流俗为缘”的淡泊之志(16),故能以47岁的壮年辞官归里,虽屡有人邀请,也再不出仕。当“各国之要胁踵至”之际(17),有爱国思想和正义感的王氏撰写《东华录》,歌颂清太祖创业和康、乾“盛世”,意在激励统治者对“列圣图治鸿模”,“循迹推求,而得其精心所注”,“感奋兴起,吏修其职,民勤其业”,“勉为良吏民”,则是显而易见的。请看: 他既缅怀清太祖努尔哈赤“用贤纳谏,崇俭黜奢,严法令以肃群情,亟民事以崇本务,缔造伊始而治具毕恢”。他又歌颂康熙帝“凡有制作皆条理始终,开扶阃奥”,“巡省河防,屡勤銮辂”,“蠲租给复,月不绝书”;且盛赞他平定三藩,“辟郡海岛,犁庭漠北,危招罗刹(即俄罗斯)”;并指出他具有“以好古敏求为务,诵读讲贯,儒生无以逾其勤,挽强命中,材武之士无能程其力”的卓越才能;肯定他“虽云守成,实兼开创”,汉文帝、宋仁宗亦不足以与之比肩的历史地位。他还赞扬乾隆帝“成两朝未竟之志,准、回平而北无汉世匈奴之患,金川定而西无唐代吐藩之扰”。这就将乾隆帝与汉武帝、唐太宗相提并论了。 固然,王先谦在19世纪后期缅怀太祖创建清朝的筚路褴缕之功,讴歌康熙的文治武功,称颂乾隆时“民物之炽丰,疆域之广远”的一统强盛局面(18),只能起到为之唱挽歌的作用。但他私抄的《东华录》可作为我们研究历史的取资,他对清朝前期、中期一些帝王的评价,可作为我们评价历史人物的借鉴,其作用还是不能忽视的。 2 王录史料价值如何?先请看王录、蒋录和《清实录》对曾静案记载的异同。原来,孟森《读清实录商榷》一文云,他用《清实录》“究王氏之为《东华录》是否悉照《实录》,乃抽取《世宗实录》中曾静案验之,一开卷则瞠目结舌,为之骇然。凡王录中之连篇累牍所涉曾案,《实录》中乃无一字,然则在《实录》中,世宗朝并未有此一惊天动地之大案也”(19)。这一关于《清实录》不载曾静案之说影响颇为深远。以后研究王录与《清实录》异同并由此论定王录文献价值的学者往往没考虑孟森关于《清实录》不同抄本是否都不载曾静案的猜测,更未去比较王录、蒋录和未改削的《清实录》关于曾静案记载的异同,只简单地沿用孟森《清实录》不载曾静案的陈说。象柴德赓先生说:“如曾静一案,原应载入《世宗实录》,今则删去;王氏《东华录》载有其事,可知《东华录》亦采《实录》以外如《大义觉迷录》等”(20)。又象尹达主编的《中国史学发展史》也说:“如牵连七省、迁延三十多年(按:年数有误。曾静案起于雍正六年九月,止于十三年十二月)的曾静案,是当时震动全国的特大案件,而雍、乾两朝实录对此竟只字不提”,王录却“记述颇详”(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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