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人类最初社会的变化,郑樵综合了先秦文献材料作了描述。他说: “臣谨按三皇伏羲但称氏,神农始称帝,尧舜始称国。自上古至夏商皆称名,至周始称諡,而称氏者,三皇以来未尝废也。年代则称纪。 厥初生民,穴居野处,圣人教之结巢以避虫豸之害,而食草木之实,故号有巢氏,亦曰大巢氏,亦谓之始君,言君臣之道于是乎始也。有天下百余代。民知巢居未知熟食,燧人氏出焉,观星辰而察五木,知空有火丽木则明,故钻木取火,教民以烹饪之利,号燧人氏。以夫燧者,火之所生也。时无文字,未有甲历纪年。始作结绳之政而立传教之台。始为日中之市而兴交易之道。亦谓之遂皇。或言遂皇持斗机运转之法,以施政教,此亦钦若昊天以授民时之义。……”(52) 《通志》开卷这段文字和《周易·系辞》比较,少了神道设教的说明。司马光《稽古录》卷首也写了伏羲氏,而他重视的是伏羲“以木德继天而王”,说明皇权天授的由来。郑樵描述和《韩非子·五蠹》篇相比较,以及和唐人柳宗元在《贞符》中的叙述作比较,是增多了文字的产生等内容。《通志》这段叙述,把人类最初社会看作是从穴居野处开始又不断进化的过程,这是一。其二,人类最早的历史也是有阶段性的变化,这反映在姓氏学上是称氏、称帝、称国、称名、称諡的不同。其三,文字、文化及交易是历史到一定阶段才产生的。可以看出,郑樵在一定程度上接受了先秦思想家的历史进化的观点。 《通志》的《年谱》以表谱的形式反映出自三皇至唐高祖武德元年的历史相因依的联系。郑樵说:“为谱所以洞察古今”(53),是深达前人创史表的用意。 在纪传部份中,一是增写一些内容,如春秋时期的一些人物传。二是综合众史,细心经营,削去重复,择善而从,反映历史过程的连续性质。 《通志》强调典制的“损益因革”,这是郑樵对客观历史过程又一重要的观点。郑樵引杜佑的议论,说:“人之常情,非今是古,不详古今之异制。……详观三代制度,或沿或革,贵在适时,并无虚事。岂今百王之末,毕循往古之仪?”(54)就是说古今典制有沿有革,后世不能完全按着古代制度行事。郑樵在按语中着重引用杜佑这段议论,(55)表明了他的观点。《氏族略》、《器服略》、《諡略》等也都注意写出制度变化的事实,“世有变改,异制殊状,今略举沿革”(56) 郑樵对灾祥理论批评,称灾祥理论是“妖学”,把“汉绍尧运”的神秘观点称之为“无稽之谈”。这表明他否认是天或神决定历史的兴衰。《通志》除在《天文略》、《灾祥略》中阐发自己的看法,《通志》的《前汉纪》前面,郑樵加了很长的按语,从姓氏学的角度,论说了刘邦称自己是陶唐氏之后是毫无根据。郑樵说:“高帝起于微贱,不知族世。且亲莫如母,不知其姓,但諡昭灵后而已。近莫如大父,但以居丰,呼为丰公,如此,则汉家祖弥可谓荒唐矣。”(57)这样看来,刘邦连祖先都弄不清楚,怎么能说是尧的后代?西汉初期,刘邦搞了不少闹剧,“泛祭其祖”。“诸儒又从而推之,以陶唐为火德,汉承尧运,断蛇著符,旗帜尚赤,协于火德,自然之运,得天统者,何哉?”(58)这一套把戏都是“诸儒编出来的。遗憾的是,《通志》没有把前代正史中宣扬灾祥说和神化皇帝的内容都删掉。 郑樵反对主观任情褒贬的主张在《通志》全书中得到了贯彻。一是削去《岛夷传》《索虏传》等含有褒贬意味的名称。二是《通志》的纪传中有不少按语,这些按语或是考订事实或是辨论事件、制度渊源,或者增写有关情节内容等,都是没有褒贬美刺的论赞式的文字。三是,尊重正史的材料,除论赞外,很少作大量的删节。他说:“纪传者,编年纪事之实迹,自有成规,不为智而增,不为愚而减。故于纪传,即其旧文,从而损益。”(58)这表明他求实的思想。从另一方面来说,由于拘泥于“即其旧文”,因此许多糟粕又移到《通志》中去。同时他没有象司马光那样对前代正史材料作过细的考订,因而又削弱了自己的求实思想。 史学批评会给史坛带来生气、活力。郑樵又用史学批评的理论指导撰写史书,表现出开拓者的气魄和毅力。郑樵史学在那个时代没有发挥出它应有的效应,这并不奇怪。问题在于他这样做了,用实实在在的作品显示出发展史学的道路。《通志》是郑樵史学思想实践的产物。用全方位的眼光认识《通志》,就是在今天,我们也会得到某种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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