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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通》方法论(3)

http://www.newdu.com 2017-08-28 《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 赵俊 参加讨论

第二大类论据是典型事例。《史通》在评论中非常注重举出较有代表性的事例来支持自己的观点。如为了说明“述者相效,自古而然”的观点,连举数例,“故列御寇之言理也,则凭李叟;扬子云之草《玄》也,全师孔公。符朗则比迹于庄周,范晔则参踪于贾谊。”(14)然后进一步指出,史学著述涉及面尤广,更需借助于前人之作,“况史臣注记,其言浩博,若不仰范前哲,何以贻厥后来?”(15)又如论叙事之体有四种,均在每种定义后附举数例。所谓“直纪其才行”。举《尚书》称帝尧之德,等等;“唯书其事迹”,举《左传》载申生为骊姬所谮而自缢,等等;“因言语而可知者”,举《尚书》载周武王之伐纣誓辞“焚炙忠良,刳剔孕妇”,等等;“假讚论而自见者”,举《史记·卫青传》后太史公曰,苏建尝责大将军不荐贤待士,等等。(16)
    《史通》有时还将上述二大类论据同时采用,从理论和事实两方面的结合上加强自己观点的说服力。《载文》云:“夫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观乎国风,以察兴亡,是知文之为用,远矣大矣。若乃宣、僖善政,其美载于周诗;怀、襄不道,其恶存乎楚赋。读者不以吉甫、奚斯为谄,屈平、宋玉为谤者,何也?盖不虚美,不隐恶故也。是则文之将史,其流一焉,固可以方驾南、董,俱称良直者矣。”这一段议论,先举儒家经典之言,证明文的作用之大,再举《诗经》、《楚辞》作为范例,具体说明文的作用,然后以设问形式将论点深化,指出文若是不虚美、不隐恶,则和史具有同样的性质和作用,其作者也能够与以直笔著称的南史、董狐并列。从而完成了一个较周密的论证过程。
    《史通》还注意到论据的真实性问题。刘知几认为,某些史事记载不可靠是必然的,“夫传闻失真,书事失实,盖事有不获己,人所不能免也。”(17)即使某些历史文件也未必为真,一些文告诏令只是做门面而已,“本不施行”。(18)因此,知几时有对所运用的论据的审核考辨。《史通》利用晋世出土的先秦文献资料《汲冢琐语》、《竹书纪年》等,纠正前史某些记载,提出新的看法。如指出尧、舜、禹禅让之事不可信,(19)指出关于晋国史事的记载,《左传》不如《汲冢琐语》和《竹书纪年》来得可靠,因为前者是“传闻”,左丘明以鲁人记晋史;后者是“所见”,本国人记本国事。(20)这实际上注意到了史料来源的直接和间接差别问题。另外,《採撰》以具体例证分析了虚假、诡妄记载的表现种类及出现的原因,表现出刘氏较强的史料考辨能力。
    五、不畏权威,有破有立。
    《史通》之发论以批评为主,而批评又以猛烈居多。对于一般史家批评之严厉自不待言,即使对一些较为人们公认的良史,批评也相当尖锐,毫不留情。如《人物》指责司马迁在编排《史记》列传顺序时,“而断以夷齐居首,何龌龊之甚乎?”指责班固《汉书》立传遗漏薄昭、杨仆等人,“能无惜乎?”指责陈寿《三国志》不为桓范、张仲景立传,“此亦网漏吞舟,过为迂阔者。”
    孔子及儒家经典在封建文化中是具有相当权威的。《史通》虽然也予以推崇,甚至有不少的夸张赞美之辞,但并未达到完全迷信的程度,而是抱有圣人亦不能无过的清醒认识。因而在《疑古》、《惑经》两篇专门讨论孔子及儒家经典的错谬之处。指出《尚书》、《论语》的记载有十条可疑之处,《春秋》有十二处不可理解,并批评一些后世史家盲目崇拜、无原则吹捧孔子及儒家经典的五种“虚美”之语。
    《史通》甚至敢于直斥本朝史臣及其所修史书。《品藻》批评魏徵等撰《隋书》列传人物分类不当。《本纪》批评李百药《北齐书》本纪所载内容繁杂。《杂说下》明确指责说:“今之修史者则不然,其有才德阙如,而位宦通显,史臣载笔,必为立传。……始自伯起《魏书》,迄乎皇家五史,通多此体。流荡忘归,史、汉之风,忽焉不祀矣。”
    《史通》几乎对每一提到的史书、史家都有批评,并且往往用语尖厉,以至遭到不少后世史家指责。宋代史臣称刘氏“工诃古人”,(21)明人郭延年称,“高自标榜,前无贤哲,《史通》之短也。”(22)今人亦有认为《史通》着重于批评前人,缺少著者正面、系统的主张。细察《史通》全书,虽有某些过激之论,尖刻之言,但总的看来是有破有立,即不光是破坏,亦有建设。对于他所评论的史书、史家等,在谈到某些问题时是批评,但谈到另外一些问题时则又是赞扬,对于孔子、左丘明、司马迁、班固、陈寿、范晔等人及其所修史书无不如此,既不一味肯定,也不全盘否定。在谈到史书体例及编纂技术方面的问题,每批评一种错误作法,亦相应指出正确的作法。如关于书法,他认为应取消《天文志》。《艺文志》也可取消,否则应只记当代书籍。《五行志》应删除与人事无关的内容。又主张增加《都邑志》、《氏族志》、《方物志》,破与立均阐说理由。《史通》同时指出某部史书优点、缺点的例子也不少,如云:“人之著述,虽同自一手,其间则有善恶不均,精粗非类。若《史记》之苏、张、蔡泽等传,是其美者。至于三、五本纪,日者、太仓公、龟策传,固无所取焉。又《汉书》之帝纪,陈、项诸篇是其最也。至于淮南王、司马相如、东方朔传,又安足道哉!”(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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