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是徽州教育进入发展的鼎盛时期。首先是官学教育的规模不断扩大,体制更为完备。府学与六县县学经过清初的复苏,此期教育设施得到全面恢复。以府学为例,乾隆三十四年(1769年)、嘉庆十二年(1807年)、嘉庆十六年(1811年)府学迭经修缮、扩建,成为一座宏伟的建筑群。其中仅嘉庆十二年之修,即“用白金一万四千两有奇”。后徽州著名盐商鲍氏又“捐赀重建尊经阁及教授、训导两衙署”。(65)府学设教授1人、训导1人,廪膳生员40名、增广生员40名。府学设有学田,“教授、训导收租以为薪水之资”。徽州府六县的县学,基本情形亦同府学。同时,府、县学还实施了一套严格的春秋祭祀仪式,收藏有基本的书籍。(66)徽州的官学教育在清中期已经形成了成熟的运转机制。其次,徽州书院经数百年的发展,至清中叶其功能更为全面。一方面,为适应学子科考的需要,书院强化了课艺训练,歙县古紫阳书院、祁门东山书院、黟县碧阳书院等徽州著名书院,每月都有大课、小课等“会艺”教学活动;(67)另一方面,徽州书院始终保持了其讲学的基本功能。如当时徽派朴学名家凌廷堪、汪龙先后在紫阳书院等处传播考据学说,还古书院也多年坚守传统的讲会制度。(68)再次,以童蒙教育为主的义学、塾学等遍及徽州城乡,商人、宗族等多捐资或集资置办田地,以其岁租保障运行。因此,塾师之“束脩”来源稳定,且足以保障其基本生活所需(69),而适龄学童无论其家庭或贫或富,亦均可受到启蒙教育。与徽州教育发达共生的是,此期徽州科举成就辉煌。有研究者统计,清代徽州文进士为648人,占到安徽文进士总数1634人的41.86%,其中大部分为清中期中试者。尤其是清代徽州本籍和寄籍状元共19人,其中16人是清中叶的状元。(70)教育与科举的繁盛,展示了此期徽州文化的博大以及底蕴之深。 四是徽州戏曲得到全面传承和展示。清中叶一批徽州籍剧作家脱颖而出,主要代表人物包括吴城(1701-1772年)、曹鼎(1725-?)、吴恒宜(1727-?)、曹榜(1753-?)、汪应培(1756-1818年)等,他们创作了大量的传奇作品,经刊刻而留存至今。(71)徽州的戏曲演出活动虽由来已久,而在清中叶则更为普遍。每逢传统节日或祭日,民间戏曲演出活动城乡处处可见。如上元日,绩溪县城“各处土坛神庙张灯演剧”;(72)五月十三关帝圣诞,歙县丰南“至祭演戏”。(73)一遇演出,常是“人如潮涌而至”。(74)清中叶,徽州戏曲史上最重大的事件是“四大徽班进京”。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为庆贺乾隆八十大寿,四大徽班中的三庆班率先由扬州进京献演,其后春台班、四喜班、和春班等徽班先后入京,在京城各大戏园演出,风靡一时。《梦华锁簿》称:“戏庄演剧必徽班。戏园之大者如广德楼、广和楼、三庆园、庆乐园,亦必以徽班为主。”徽班进京后,与秦腔、汉调逐渐合流,最终催生了传统文化中的“国粹”--京剧。 五是此期的徽州籍文学家群体阵容庞大,出现了程晋芳(1718-1784年)、程瑶田(1725-1814年)、鲍倚云(1707-1777年)、王友亮(1742-1797年)、吴定(1744-1809年)、汪中(1745-1794年)、凌廷堪(1757-1809年)、鲍桂星(1764-1825年)、程恩泽(1785-1837年)等一批著名作家和文论家。他们或以诗词见长,或以文章著称,或以剧作名世,创作了大量文学作品。这些作品为中国文学发展史留下了浓墨重彩。 六是徽州科技取得具有海内外影响的成就,多位徽州籍学者在数学、农学、天文学、物理学等领域成为当时一流学者。如歙县人汪莱(1768-1813年)著有《衡斋算学》7册、《衡斋遗书》9卷等,其数学研究涉及方程论、球面三角、三角函数表造法以及《九章算术》校勘等,科技史研究者称汪氏是“清代杰出的数学家,也是中国历史上最具创见的数学家之一”。(75)婺源人齐彦槐(1774-1840年)融通中西算学,“发乡先辈梅氏、江氏未尽之蕴”,著有《天球浅说》、《中星仪说》等天文学著作,先后研制了斜晷、中星仪、天球仪等天文仪器,影响极大。他仿制的龙尾车技惊四座,被誉为“是中国近代农具技术革新的一次成功尝试,是西学为我所用的一个范例”。(76)歙县人郑复光(1780-约1862年)著有《镜镜詅痴》、《费隐与知录》、《笔算说略》、《筹算说略》等著述,自制了望远镜等光学仪器,是清中叶著名科学家。尤其是《镜镜詅痴》一书,系统研究了光的直线传播原理、光的反射和折射定律、反射镜和透镜成像原理等,为19世纪前期中国光学的集大成之作。歙县人罗士琳(1789-1853年)著有《四元玉鉴细草》和《续畴人传》,前者对宋元时期著名数学家朱士杰的数学名著《四元玉鉴》详加校订、注疏,当时学界“言四元者,皆以罗氏为宗”;(77)后者增补阮元《畴人传》,记述19世纪及其以前中国数学家之生平事迹,成为研究古代天文历法算学史的重要文献之一。此期徽州学者在科技领域的成就,多为全国一流,部分成就在世界上享有盛誉。 七是徽州绘画在新安画派基本格调的基础上,此期进一步发展,不仅涌现了一批画坛名家,如程士镳、方士庶(1692-1752年)、程鸣(1676-1745年)、吴子野等,他们的绘画风格也进一步创新,善于将诸多不同的绘画元素融于一体,形成了“新安变派”。这一变派既有自身的创作理念,也有不同凡响的创作实践与作品,其影响力一直延续到近代国画大师黄宾虹(歙县人,1864-1955年)、汪采白(歙县人,1887-1940年)等人。 八是从康熙中叶到嘉庆、道光之际的百余年间,徽商发展到了鼎盛阶段。研究者指出,此期徽商的实力不但得到了恢复,且在诸多方面超过了明代:徽人从商风习更为普遍;徽州盐商势力发展至登峰造极,“两淮八总商,邑(歙)人恒占其四”;徽商在长江沿线的商业活动扩大;徽州会馆普遍建立;与封建政治势力的关系更为密切。(78)凡此种种,表明了徽商在此期可谓盛极一时。徽商既是徽州文化得以兴盛的“酵母”(79),同时徽商文化现象也是徽州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此外,徽州版画在此期亦全面复苏,徽州建筑的风格更为显著,徽州工艺思想与艺术风格体现出时代风貌。从总体来看,清中叶的徽州文化整体呈现出博大与精致的特征,该特征也是徽州文化发展到鼎盛的重要标志。 道光之后,近代新学术、新文化渐次兴起,明清时期徽州传统文化各种现象或逐步消退,或重新转型,作为中国传统社会后期文化典型代表的徽州文化,进入了另一个发展时期。明清徽州传统文化的阶段性发展遂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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