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库全书总目》“史部”中的《史通》(2)
本纪“系日月以成岁时,书君上以显国统”。(15)容不得有半点闪失。宋陆游《南唐书》,于南唐烈祖、元宗、后主“皆称本纪”。四库馆臣认为这种处理“谬矣”。原因在于“元宗于周显德五年即去帝号,称江南国主”。不宜再以“本纪”处之。陆游却以“《史记》秦庄襄王项羽本纪为例”,是不知《史通·本纪》篇对司马迁立《项羽本纪》已有“循名责实,再三乖谬”的严厉批评。(16) 载记介于本纪与列传之间,用于记载那些历史上存在过的分裂割据政权。有的史书作者为表明自己的政治立场和态度,将有的分裂割据政权归入伪史或霸史。四库馆臣认为这种做法“皆非其实”。从而依据“《后汉书·班固传》称,撰平林新市公孙述事为载记,《史通》亦称平林下江诸人东观列为载记,又《晋书》附叙十六国亦云载记,是实立乎中朝以叙述列国之名”。因此在“史部”设立“载记”类,(17)避开了纠缠不清的争论,淡化了历来众说纷纭的“正统闰位”之说,也起到了为清朝统治的合理合法寻求依据的作用。 “表志”是纪传史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如何处理上有较大难度,历代史学家对此颇感头痛。“史家之难,在于表志”,因其“可以考证,而不可以诵读,学者往往不观。刘知几考正史例,至为详悉”。(18)刘知几关于纪传史“表志”的主张,对后世纪传史编撰有一些直接影响。四库馆臣评《明史·艺文志》“惟载明人著述,而前史著录者不载,其例始于宋孝王《关东风俗传》。刘知几《史通》又反复申明,于义为允。唐以来弗能用,今用之也”。(19)清朝尤侗撰《明艺文志》,“其例惟载有明一代著作,而前史所载则不录。盖用刘知几之说。”(20)又评郑樵《通志》“二十略”,“《史通·书志》篇曰:可以为志者,其道有三,一曰都邑志,二曰氏族志,三曰方物志。樵增氏族都邑草木昆虫三略,均为旧史所无,盖窃据是文。”(21)再如,评欧阳修《新五代史》编写志书,“仅司天职方二考,寥寥数页,余概从删,虽曰世衰祚短,文献无征。然王溥《五代会要》,搜辑遗编,尚裒然得三十卷。何以经修编录,乃至全付阙如。此由信《史通》之谬谈(刘知几欲废表志,见《史通》“表历、书志”二篇。),成兹偏见。元纂宋辽金三史,明纂元史,国朝纂明史,皆仍用旧规,不从修例。岂非以破坏古法,不可以训乎。此书之失,此为最大”。(22)四库馆臣在没有认真研究、深入分析的情况下,就认为在“表志”问题上,得亦《史通》,失亦《史通》,不算是公允之论。实际上,刘知几并未有废表志之说,只是认为每一部纪传史都通记天文现象和图书情况,难免床上床、屋上屋的弊病。欧阳修典制从略,根源还在于他力图于《新五代史》中模仿和贯彻《春秋》笔法的“微言大义”所至。 第三,用以支撑其对一些史书的评价,或作为设立史书“类别”的依据。荀悦《汉纪》历来有“文约事详,论辩多美”之誉。四库馆臣运用《史通。六家》:“以悦书为左传家之首”的排序和《二体》又称“历代宝之,有逾本传”之语来进一步证明这一评语是恰当的。(23)又如,袁宏《后汉纪》为史家看重。“刘知几《史通·正史》篇称世言汉中兴,作史者惟袁范二家,以配蔚宗,要非溢美也。”(24)再如,唐朝所修《晋书》,因为事实有欠选择,文笔华美,历代对它颇有微词。四库馆臣在卷45《晋书》“提要”中没有作过多的批评。但在其所撰明朝蒋之翘的《晋书别本》“提要”时指出:“唐修《晋书》,本据臧荣绪等旧史,而益以诸家小说,烦碎猥杂及抵牾错互之处,皆所不免。刘知几《史通·古今正史》篇,已极言其病。”(25) 如,四库馆臣“别立(宫殿)子目,冠于地理类之首”。主要依据之一就是有:“刘知几《史通》所引有《晋宫阙名》,皆自为记载,不与地志相杂。”(26)又如,四库馆臣认为将《国语》“系之春秋,殊为不类”;“附之于经,于义未允”。而“《史通·六家》,《国语》居一,实古左史之遗”。因此把《国语》列在“杂史类”之首。(27)别立“宫殿”一目以显示皇帝高高在上的地位,将《国语》从经书中裁出,都以刘知几所论为依据,取得了其来有据的效果,体现了四库馆臣的良苦用心。 以上诸例说明,四库馆臣运用刘知几的史学认识成果,还是相当有史学眼光的,涉及一些重要的史学课题和史书编纂的问题,不乏一些真知灼见,其中不少结论性话语在今天也不失其学术意义,而为时人多所引用和发挥。《史通》和“史部”在不少史学问题上的认识非常的相似和接近,既体现了《史通》的史学价值,又进一步明确和加强了二者在中国古代史学上的联系和重要地位。当然,刘知几与四库馆臣对《史记》的批评,是封建学人的固有偏见也是不必讳言的。 二、引用《史通》的记载内容以资考证 古代书籍在流传过程中,因自然的和人为的诸多因素,出现许多的“亡残伪误”,史书亦然。《总目》的重要任务之一,就是在全面清理乾隆以前图书的同时,还要尽可能地弄清、说明和解决“亡残伪误”的状况,考证就是完成这一任务的主要手段。四库馆臣认为“论史主于示褒贬,然不得其事迹之本末,则褒贬何据而定”。只有注重精核的考证,才能收到史书“谢彼虚谈,敦兹实学”的效果。(28)而要考证,前人的记载就是最重要的理据之一。《史通》恰巧具备这样三点有利于考证史书的条件:《史通》引书甚多。(29)更有利的是“唐以前书今(乾隆时)不尽见”。(30)再加上刘“知几引据最不苟,知其说非凿空也”。(31)“知几之言不妄,是则可资考证之一端。”(32)因此,《史通》中的一些记载内容自然就成为四库馆臣用于考证的主要依据之一,有理有据地纠正了不少史籍中存在的各种错误,支持了一些正确的记载和说法,解决了部分史书“亡残伪误”的问题。这不但充分体现了《史通》的文献价值,而且也是四库馆臣做出的重要学术贡献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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