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圈点老档》及其乾隆抄本的名称,原来明确,间或不清;近百年来,却颇混乱。兹据史料,爬梳分析,阐述原委,做出诠释。不妥之处,企盼讨论。 一 《无圈点老档》是以无圈点老满文为主、兼以加圈点新满文并间杂蒙古文和个别汉文书写的、记载满洲兴起和清朝开国的史事册档,是现存最为原始、系统、详尽、珍贵的清太祖、太宗时期编年体的史料长编。《无圈点老档》为世间孤本,现存40册,庋藏于台湾故宫博物院。早在清乾隆朝,该档之纸,年久糟旧,屡次查阅,翻页摸擦,每有破损,以至残缺。经过奏准,以老满文照写2份,将其抄本恭藏阁府, 这就是《无圈点字档》(底本)和《无圈点字档》(内阁本)。又以新满文音写2份,贮之大库,以备查阅, 这就是《加圈点字档》(底本)和《加圈点字档》(内阁本)。另办理阿哥书房《加圈点字档》(上书房本) 1部。再办理贮藏于盛京崇谟阁《无圈点字档》(崇谟阁本)和《加圈点字档》(崇谟阁本)各1部。上述《无圈点老档》原本及乾隆朝办理7部抄本的名称,档案记载,书签所题,明昭彰然,应无争议。 《无圈点老档》,学者又称为《满文老档》、《满文原档》、《满文旧档》、《老满文原档》和《旧满洲档》等。多年以来,此档名称比较歧异,莫衷一是。我们已查到乾隆朝办理《无圈点老档》抄本较为全面、完整的档案。据乾隆朝办理《无圈点老档》抄本时所形成80件相关的系统档案统计,其中有40件档案先后共41次出现《无圈点老档》的记载。且除《无圈点老档》及其略称《老档》之外,别无它称。盖以此名,划一称谓。所以,我们沿袭乾隆朝《无圈点老档》办理抄本时对此档之称谓,称其为《无圈点老档》。 至于乾隆朝办理《无圈点老档》的7种抄本, 除《加圈点字档》(上书房本)因现下落不明而未见其原书外,其余的6 种抄本即:《无圈点字档》(底本)和《加圈点字档》(底本)、《无圈点字档》(内阁本)和《无圈点字档》(崇谟阁本)、《加圈点字档》(内阁本)和《加圈点字档》(崇谟阁本),在其每函封套与每册书签上,都有满文书名。 在《无圈点字档》(底本)和《无圈点字档》(内阁本)、《无圈点字档》(崇谟阁本)的每函封套和每册封面上,都楷写着满文书名,现以拉丁字转写并汉文对译如下: tongkifukaakuuhergen idangse. 点圈 无 字的档子。 其汉意译文是:“无圈点字档。” 在《加圈点字档》底本和内阁本、崇谟阁本的每函封套和每册封面上,都楷写着满文书名,现以拉丁字转写并汉文对译如下: tongki fuka sindaha hergen i dangse. 点 圈 加 字的 档子。 其汉意译文是:“加圈点字档。” 由上,近百年的争论,似可一锤定音。 二 本世纪以来,中外学者对该档之称谓殊异,缕述历史,略做考察。 《满文老档》之称谓,始于内藤虎次郎。本世纪初,清朝日薄西山,列强觊觎中国,阁藏珍秘,始泄外人。清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日本大阪《朝日新闻》评论部记者内藤虎次郎到盛京,在崇谟阁见到(注:本文未用“发现”二字,而用“见到”二字。)了《无圈点老档》乾隆朝办理之盛京崇谟阁抄本。民国元年(1912年),内藤虎次郎同羽田亨到盛京崇谟阁,将《加圈点字档》(崇谟阁本)全部进行翻拍。其时,内藤虎次郎所翻拍册档的满文书名是:“ Tongki fuka sindaha hergen i dangse。”照片洗印后,装订成相册,在册脊上书写白色的满、 汉两种文字: “满文老档/Tongki fuka sindaha hergen idangse。”神田信夫教授在《从〈满文老档〉到〈旧满洲档〉》的论文中指出:“《满文老档》的名称,实从内藤为始。”(注:《满学五十年》,刀水书房,1992年,东京。)内藤虎次郎以《满文老档》做书名,向世人介绍,因独着先鞭,又简明通俗,后被接受,广泛流行。 当时,学界对《无圈点老档》及其乾隆朝办理之抄本一无所知。后来,随着时光推移,所见版本日多,此一书名受到挑战。《满文老档》原指《加圈点字档》中的盛京崇谟阁抄本,即《加圈点字档》(崇谟阁本),又称新满文小黄绫本。而于其他几种抄本,《满文老档》一名实在难以涵盖。经学者多年研究,到目前为止,已知《无圈点老档》在乾隆朝共有7种不同的抄本。所以,《满文老档》这一称谓, 是指《无圈点老档》及其7种抄本中的哪一种或哪几种版本呢?实在难以回答。 这就显露出《满文老档》称谓的局限性。特别是有的学者在同一书文里,使用《满文老档》一称,忽而指此,忽而指彼,或滥用,或乱用。这是内藤虎次郎所始料不及的。究其滥用或乱用之症结,在于《满文老档》的初始定名含有不科学的基因。 《无圈点老档》及其乾隆朝办理之抄本,拂去封尘,重见天日,使《满文老档》之称谓首遇诘难。《无圈点老档》为近人所见,始于民国二十年(1931年)。是年二月,故宫博物院文献馆整理内阁大库档案,见到《无圈点老档》(注:内藤虎次郎著《读史丛录》载:“大正七年(1917年),余承赵尔巽氏之厚意,观览清史馆史料,看见《满文老档原档》。”载《内藤湖南全集》第七卷,第344页; 神田信夫:《从〈满文老档〉到〈旧满洲档〉》,《满学研究》第三辑,民族出版社1996年版,北京。按上文《满文老档原档》似指《无圈点老档》即《旧满洲档》,但内藤湖南之所述,未见其他史料佐证。)。中国其时先后有 5篇文章对之加以介绍: (一)1934年4月, 北平故宫博物院文献馆出版的《文献丛编》第十辑,在其卷首刊出《无圈点老档》照片两幅(注:李学智著《老满文原档论辑》云:“据我详检原档,知其中前一张为‘洪字号原档’之第一页。后一张为‘盈字号原档’之第七十四页。”),并载文公诸于众,文曰:“《满文老档》,旧藏内阁大库,为清未入关时旧档。民国二十年三月,本馆整理内阁东库档案,发见是档三十二册,原按千字文编号,与今所存者次序不连,似非全数。原档多用明代旧公文纸或高丽笺书写,字为无圈点之满文、且时参以蒙字。……原档长短厚薄不一,长者61cm,短者41cm,厚者五百余页,薄者仅九页。中有一册,附注汉文。”此文所指,显然是《无圈点老档》。撰者虽已看到《无圈点老档》,但仍沿称《满文老档》,致使《无圈点老档》与《加圈点字档》(崇谟阁本)之称谓相混淆。 (二)1934年5月, 谢国桢先生《清开国史料考·卷首》亦刊出《无圈点老档》照片两幅(注:李学智著《老满文原档论辑》云:“两张原档影片一为‘寒字号原档’之第二十七页,一为同号原档之第七十七页。”),并于卷末《清开国史料考补》介绍《无圈点老档》于众。文曰:“天命、天聪朝满文档册,北平故宫博物院藏稿本,不知撰人名氏。民国二十年春,故宫博物院文献馆整理实录大库旧档,发现档册颇多。其《满文旧档》黄绫本,与辽宁崇谟阁藏老档相同。内有黄纸本三十一厚册,为天命、天聪朝满文旧档。”(注:谢国桢:《清开国史料考补》,《清开国史料考》,北平图书馆刊印,1934年,北平。按“三十一”当为“三十七”,可能是排印疏误。)同年末,在《国立北平图书馆馆刊》第5卷第6号上,又撰文介绍这一珍贵满文历史文献。他在这里未用《满文老档》,而用《满文旧档》。诚然,《满文老档》中的“老”和《满文旧档》中的“旧”,其满文体同为“fe”,是同一含义。然而,在汉文中略有区别。谢文的《满文旧档》,既指原本,又指抄本;在抄本中,指《无圈点字档》(崇谟阁本),又指《加圈点字档》(崇谟阁本),还指《无圈点字档》(内阁本),亦指《加圈点字档》(内阁本)。鉴于时代的局限,这是一个不够准确的概念。它使《无圈点老档》与其抄本《加圈点字档》(崇谟阁本)之称谓相混淆。 (三)1935年1月, 方甦生在《内阁旧档辑刊·叙录》中介绍《无圈点老档》说:“《满文老档》为盛京旧档之巨擘,其记事年代,起天命以迄崇德元年。今存文献馆者凡三十七册,盖自乾隆以来,即仅有此数。原本以明代旧公文纸或高丽笺书写,中多残阙。册形之广、狭、修、短,页数之多寡,极不一致。其文字于厄儿得溺草创,达海增补及加圈点者,三体兼而有之。”(注:《内阁旧档辑刊》,国立北平故宫博物院文献馆刊印,1935年,北平。)方氏于此仍沿用《满文老档》之书名,又致使《无圈点老档》与《加圈点字档》(崇谟阁本)之称谓相混淆。 (四)1936年10月,张玉全在《述〈满文老档〉》一文中说:“内阁大库发见《满文老档》三十七本,又重抄无圈点本,及加圈点本各一百八十册。玉全参与整理之役,现在摘由编目行将蒇事,仅就工作时研究所得,略加陈述,……”(注:《文献论丛》,国立北平故宫博物院刊印,1936年,北平。)参与故宫博物院文献馆《无圈点老档》整理工作的张玉全先生,亦沿用了《满文老档》之书名,再使《无圈点老档》及其乾隆朝抄本《无圈点字档》(内阁本)与《加圈点字档》(内阁本)、《无圈点字档》(崇谟阁本)、《加圈点字档》(崇谟阁本)诸称谓相混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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