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朝鲜王朝《时政记》之纂修及其特征
中国史学史上,《时政记》曾是一种重要的官修史书,兴起于唐朝,盛行于宋朝,元、明、清三朝则不再编修。朝鲜王朝立国之初,制度上多仿效明朝,文化上有强烈的“慕华”思想。对于文化繁荣的宋朝,朝鲜王朝也多有仿效,《时政记》的编修即是一个典型例子。学术界对于唐宋时期《时政记》之编修多有论及,却鲜有学人注意到朝鲜王朝的情况。本文试爬梳《朝鲜王朝实录》等原始材料,略加论及朝鲜王朝《时政记》之纂修及其特征,并试图透过这个例子,分析朝鲜王朝学习和效仿中国文化的某些特征,以求方家指正。 一、唐宋《时政记》之编纂及其特点 《时政记》兴起于唐朝,确切地说是兴起于武周时期。唐初建立了周密的史馆制度,沿袭汉朝旧制,设立起居注。起居注官随文武百官上朝,记录帝王起居言行、国家政事以及大臣廷对等重要的“军国政事”。唐太宗时期,太宗皇帝有时退朝后还与宰相等大臣单独商议要事,多涉及国家机密,起居注官亦可参与,并作记录,“由是贞观注记政事极详”[1]。但唐高宗时期,宰相许敬宗、李义府专权营私,他们密谋之时,经常不准起居注官到场,使得起居注多有缺漏,原来所定制度遂坏。武则天时期,宰相姚璹认识到“自永徽以后,左、右史虽得对仗承旨,仗下后谋议,皆不预闻”,他“以为帝王谟训,不可暂无纪述,若不宣自宰相,史官无从得书”,于是“乃表请仗下所言军国政要,宰相一人专知撰录,号为《时政记》,每月封送史馆”[2]。其编撰方式,则是“以事采日,以日系月,以月系时,以时系年,必书其朔日甲乙,以纪历数,典礼文物,以考制度”[2](卷43《职官志》),乃是以皇帝为中心的朝廷军国大事以及典章制度方面的原始记载。这样就从姚璹开始,为了弥补起居注制度的缺陷,由宰相撰著《时政记》。可见当时《时政记》乃是从起居注中分离出来的一种新史书。纵观有唐一代,《时政记》时断时续,并没有坚持下来。李吉甫分析其原因:“(宰相)面奉德音未及施行,总谓机密,故不可书以送史官;其间有谋议出于臣下者,又不可自书以付史官;及已行者,制令昭然,天下皆得闻知,即史官之记,不待书以授也。且臣观《时政记》者,姚璹修之于长寿,及璹罢而事寝;贾耽、齐抗修之于贞元,及耽、抗罢而事废。”[2](卷148《李吉甫传》)故而有唐一朝,编修《时政记》只是为了弥补起居注缺漏而设的一项临时性修史制度,且真正成书的只有姚璹的《时政记》四十卷。不过,这一制度在宋朝得以发展,成为一项常设的修史制度。 北宋太平兴国八年(983年)以后,《时政记》的编修成为一项定制。有宋一代,其编撰制度也多有变化,初例以宰相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负责,后来以中书门下及枢密院分掌文、武大权,二府职掌不同,事务亦少有交集,乃由参知政事和枢密院副使各一人或二人负责编撰。从淳化五年(994年)开始,“自今崇政、长春殿皇帝宣谕之言,侍臣论列之事,望依旧中书修为《时政记》。其枢密院事涉机密,亦令本院编纂,每至月终送史馆。自余百司凡于对拜、除改、沿革、制置之事,悉条报本院,以备编录。”[3](卷439《文苑·梁周翰传》)乃明确中书省与枢密院所编《时政记》的具体内容。景德三年(1006年)五月丙午,进一步明确枢密院《时政记》的编撰,“月终送中书。……大中祥符中,又命直送史馆。”[4](卷1)每月汇总于中书省,再交史馆。太宗祥符五年(1012年),由李昉开始,开由皇帝先阅览、再付史馆的制度。当时三省及枢密院分设时政记房,为汇集材料、掌管杂务的机构。南宋时期,继续实行《时政记》的编修制度。故而宋代制度屡有变更,并非一成不变,但已是一项常设的修史制度。元明以后,此项制度则废止不存。元朝“不置日历,不置起居注,独中书置时政科,遣一文字椽掌之,以事付史馆”[5](卷285《徐一夔传》引其《致王祎书》)。明清二朝也不再有《时政记》之编修。从以上的介绍中,我们可以看出唐宋《时政记》编修制度有以下几个特点: 第一,最初它是从起居注制度中分离出来的,由宰相撰修,以弥补起居注之缺而设立,主要关注的乃是以皇帝为中心的军国大事。尽管宋朝将这项制度由唐朝的临时性变为常设制度,基本内容则没有太大的改变。其由中书省所编之《时政记》和由枢密院所编之《时政记》,内容虽有不同,但以皇帝为中心则是基本原则,这是一个基本特点。编修的主要人员则是宰相,宋朝则为中书省及枢密院之堂上官,尽管设立时政记房,其房吏只负责杂务,并不真正参与编修事务。 第二,《时政记》乃是直接为编修日历而作准备的,并间接服务于实录的编修。南宋章如愚谈及当时的史书:“(本朝修史)其凡有二:曰纪载之史、曰纂修之史。时政有记,起居有注,其纪载之史乎!纂修之史,名目滋多:实录云者,左氏体也;正史云者,司马体也;纪其大事,则有玉牒;书其盛美,则有圣政;总其枢辖,则有会要。其曰日历,合纪注而编次之也;其曰宝训,于实录、正史之外而撰定之也。”[6](卷16)可见依当时人看来,《时政记》与起居注一样,乃是“纪载之史”,而“日历”正是“合纪注而编次之”书。宋人对《时政记》的价值品评甚高。朱弁云:“凡史官记事,所因者有四:一曰《时政记》,则宰相朝夕议政,君臣之间奏对之语;二曰《起居注》,则左右史所记言动也;三曰《日历》,则因《时政记》、《起居注》润色而为之者也……四曰《臣僚行状》,则其家所上也。四者惟《时政记》,执政之所自录,于一时政事最为详备。”[7](卷9)诚如蔡崇榜所言:“编次《时政记》、起居注为日历,删日历为实录,修实录以成国史。《时政记》与起居注实际是宋朝国史修撰之初最为重要的史料汇编,是构成国史的史料基础。”[8]谢贵安亦指出:“宋代的《起居注》及《时政记》修纂的目的是为《日历》纂修提供史料,而《日历》最终又是为《宋实录》修纂提供史料。”[9]诚哉斯言。 第三,《时政记》编成之后,月终实封,送史馆保存,除了为编修日历之用外,并不能随意取看,乃因其“事关机密”,必须严加保管。 那么,这项修史制度是何时、通过什么途径传入朝鲜王朝的呢?传到朝鲜王朝后,又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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