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密簋》铭文中的齐师、族徒、遂人(2)
《周礼》所说的周王畿内六乡出六军,在《诗》、《书》、《国语》和金文中都可以得到证明。《诗·大雅·棫朴》:“周王于迈,六师及之。”六师,《毛传》:“天子六军”。《大雅·常武》:“大师皇父,整我六师。”《毛传》:“使之整齐六军之众。”《小雅·瞻彼洛矣》:“有奭,以作六师。”陈奂疏:“六师即六军也。”《尚书·顾命》:“张皇六师,无坏我高祖寡命。”孙星衍疏:“张大其六军,无毁坏我文王寡有之命。”《国语·周语下》:“(武)王以黄钟之下宫,布戎于牧之野,故谓之厉,所以厉六师也。”韦注:“名此乐为厉者,所以厉六军之众也。”《贮簋》:“唯巢来笮,王令东宫追以六师之年。”这是说周王命太子率六师追击笮迫来犯的巢人。《南宫柳鼎》:“王呼作册尹册命柳:司六师牧、阳(场)、大△、司义夷阳(场)、佃史。”马承源先生认为,这是周王册命柳“掌治西六师的牧人、场人等职。六师常驻西土,西周军队结合乡里行政编制,故亦设有地官。”〔4 〕《吕服余盘》:“王曰:服余,命汝更乃祖考事,胥备仲司六师服(戎服)。”这是说周王命服余(官职司服)辅助备仲管理六师的戎服。《禹鼎》:“唯噩(鄂)侯驭方率南淮夷、东夷广伐南国、东国,王乃命西六师、殷八师曰:‘裂伐噩侯驭方,勿遗寿幼。’”这是说鄂侯驭方率南淮夷、东夷广伐南国、东国,严重威胁周王朝,于是周王命西六师与殷八师剪伐鄂侯驭方,不遗老幼。 “西六师”,或省称“六师”,乃屯驻于西土的都城丰镐;“殷八师”,于西周早期在殷故都(即卫)曾被用于征伐镇抚东夷,如《小臣簋》称“白懋父以殷八师征东夷”,后来可能在穆王时代退驻西土〔5〕。西周金文中又有“成周八师”, 如《昌壶》称:“王呼尹氏册命昌曰:更乃祖考作冢司徒于成周八师。”李学勤、马承源先生本杨宽先生的说法,均认为成周八师设有专官冢(大)司徒,说明周的东都另设有专管八师的冢司徒。既然六师出自六乡,八师也应有八乡或类似的组织,其所征兵源亦应与乡里组织相结合〔6〕。 “成周八师”又称“成周师”、“八师”和“成师”,如《录卣》:“虔淮夷敢伐内国,女其以成周师氏戍于叶师。”《小克鼎》:“王命膳夫克舍令于成周,遹正(底绩考成)八师之年。”《竞卣》:“唯白辟父以成师即东,命伐南夷。”徐中舒先生认为,成周是西周在东土的统治中心,成周八师则是周王朝用以镇抚南夷的宿卫军〔7〕。 西周金文中还有以“六师”和“八师”并举的,如《盠尊》:“王册命尹易盠赤市幽亢、攸勒,曰:用司师王行、参有司:司徒、司马、司空。王命盠曰:摄司六师暨八师艺。”这是说周王册命盠主管西六师中的王行、三有司两类官吏,同时兼管六乡(西六师出处)和八乡(成周八师出处)的种植事务。 根据以上有关西周的文献和金文看来,西周时代尚无军的编制而只有师的编制,正如徐中舒先生指出:“军之编制完全是春秋以来在诸侯列国间发展起来的编制……当时大国既有三军,因而推想西周时代天子必有六军,所以《左传》襄公十四年载:‘成国不过半天子之军,周为六军,诸侯之大者,三军可也。’这完全是用后来的事实加以虚构的典制。我们根据金文和《诗》的记载,知道西周时代是没有军这一级编制的。”〔8〕徐先生的说法给我们以启示。我们认为, 西周金文只有六师、八师;《诗》、《书》、《国语》等文献也有六师;《周礼》则有周王六军,大国三军;《齐语》又有齐国三军等记载。这些说明西周时代师的编制到春秋时代发展成了军的编制,即《周礼·小司徒》所称:“五师为军”,但“师军散文通称”〔9〕,《周礼》所称六军, 其实就是六师,盖通称的缘故。当然,《齐语》所载齐国的军制,《周礼》所载西周的军制,恐怕已非西周典制。一般认为,《周礼》乃春秋、战国间的著作,《国语》乃战国时代的著作,而《周礼》又是一部理想化的政典,其中显然夹杂有许多拼凑和理想化的成分,但是其所述军制与乡遂制度,也应有其历史根据,并非完全出自后人的空想和伪造。因此,我们可以依据《周礼》和《国语》所载的材料,并结合金文来研究西周时代的军制和乡遂制度。 另外,这种“作内政而寄军令”的例子在民族史上不乏其例,如:《辽史·营卫志上》载:“有辽始大,设(营卫之)制尤密。居有宫卫,谓之斡鲁朵;出有行营,谓之捺钵;分镇边圉,谓之部族。有事则以攻战为务,闲暇则以畋渔为生。无日不营,无日不卫。立国规模,莫重于此。”可见,辽代契丹族所谓的斡鲁朵、捺钵、部族,实际上就是以本族成员为基础的一种军政合一的组织。 《续资治通鉴长编》卷132载:“西‘贼’首领各将种落之兵, 谓之一溜。”西夏党项羌的地方军队编制,带兵官就是自己种落的首领,所谓一溜也就是这样的军事组织。 《金史》卷44《兵制》载:“金之初年,诸部之民无它徭役,壮者皆兵,平居则听以佃渔射猎习为劳事,有警则下令部内,及遣使诣诸孛堇征兵,凡步骑之仗糗皆取备焉。其部长曰孛堇,行兵则称曰猛安、谋克,从其多寡以为号,猛安者千夫长也,谋克者百夫长也……部卒之数,初无定制,至太祖即位之二年……始命以三百户为谋克,谋克十为猛安。”金人女真语所谓的猛安、谋克,也是军政合一的组织。 《清实录·太祖实录》卷一称:万历十一年,努尔哈赤“以显祖遗甲十三副”,开始了统一建州女真的战争。卷三称:万历二十七年,努尔哈赤“编三百人为一牛录(大箭),每牛录设额真(头目)一”进行统管,把原来“凡出兵校猎,不计人之多寡,各随族党屯寨而行,猎时每人各取一矢,凡十人设长一领之,各分队伍”的族党组织,改为牛录制度。卷四称:万历四十三年,进一步确立了八旗制度:“每三百人设一牛录额真,五牛录设一甲喇(队)额真,五甲喇设一固山(旗)额真。初设有四旗,旗以纯色为别,曰黄、曰红、曰蓝、曰白,至是添设四旗,参用其色镶之,共为八旗。行军时,地广则八旗并列,分八路,地狭则八旗合一路而行。”在此制度下,丁壮“出则为兵,入则为民,耕战二事,未尝偏废”(《太宗实录》卷七,天聪四年)。建州女真人的遗甲、牛录、固山、八旗也是军政合一的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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