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粮食作物 供给淀粉性主食的作物,按习惯可以分成“谷类”(古代称为“粒食”“百谷”、“五谷”)和“藷类”(包括块茎、块根)两大类。 文化史较长久的民族,各有自己驯化栽培的特殊谷类。就全世界的范围来说,谷子、小麦、稻、大麦,种植得最早,也最普遍。其次,青稞、黑麦、玉米、燕麦,在某些民族,种来作为主食的,也常有成千年的历史。有意义的是各个民族不约而同地都把自己最常用的主食,用“谷类”这个总名作为专名。过去文献中,我国黄河流域的稷子的整个植株称为“禾”,带壳的子粒叫“谷”或“稷”,裹面的种仁叫做“粟”或“米”。现在长江及其以南各地区,说到禾时,都指水稻。水稻的子粒单称“谷”,里面的种仁叫做“米”。文言文中的粟,在北方指小米,在南方指大米。这就是说,单称禾、谷、粟、米时,各地习惯都是指当地最重要,最多的一种主食。另一方面,说到谷类时,有以五谷为代表的,有以六谷为代表的,还有“九谷”乃至“百谷”的名称,则泛指一切粒食。五谷,有人说是黍、稷、稻、麦、菽,有人说是麻、稷、黍、麦、豆,黍、秫、稷、稻、豆,稻、稷、麦、麻、豆。六谷,至砂也有“稻、粱、菽、麦、黍、稷”和“黍、稷、粱、麦、苽、徐”两种不同的说法。这些分歧,已经是一个历史问题。从后汉起,“经学家”们有过不少争论,在我国栽培植物的历史研究上,也是很棘手的问题。我们在这裹不可能也无必要作出结论。 北方旱农地区,重要的谷类是禾与麦。禾,在黄河流域指的是谷子,小米;史前期,黄河中下游和淮河以北各地都种过。考古学家在这些地方发掘到藏有谷子的容器,也有“印痕”。其次,黍子也很早。甲骨文字中,禾、黍两个字常常遇见。卜辞中,有着为禾和黍的下种、及时得雨和收获所作的贞卜。“年”字“秋”字,代表禾、黍的收获及收获季节。麦(包括大麦、小麦两种和它们的春、秋两个类型)似乎是周民族所特有的作物。可以怀疑周民族假托说这两种作物是“天赐”的东西【2】,以保密和垄断大麦、小麦的栽培技术,用来和殷商民族贸易。 水稻,产量高。因为它能靠水层保持比较稳定的温度,所以在分布上纬度的限制比较宽。但是,正因为如此,它对水的要求很严格:水过少过多都不能生长,含泥过多的浊水也不利。蓄水排水的沟洫系统是保证水稻生长的先决条件,因此,有无铁制的锐利工具【3】来进行沟洫工程的修建,也就间接地限制着古人能否成功地大规模种稻。根据这些情形来估计,殷商时代乃至西周初,不大可能有大规模的水稻田。金文中确有稻字;《诗经》有稻、徐;《战国策》记载有“东周君”与“西周君”争水种稻,以及史起引漳水灌溉使人们有可能种稻的事情。《泛胜之书》有两套为水稻保持初春与盛夏水温的巧妙办法。总的看来,似乎水稻是在关中,黄河中游的河源地区逐渐发展着,向东推广的。《齐民要术》记载有旱稻栽培技术,证明当时已有了对水要求较低的品种。前面我们提到过北宋曾由越南引入“占城稻”,耐旱耐瘠薄,在长江和淮河两流域推广,就是今日“占米”的来源。水稻毕竟是需水很多的植物,长江、淮河、珠江三个流域中,地下水位高的地方,生长特别适宜,所以它戍了“泽农”中的主要作物。 除了稻、麦、稷、黍之外,还有“粱”(稷的一个品种?可以肯定;古代的粱决不是今日的“高粱”)等。除了所谓“细粮”之外,玉米、高梁、*[麻+黍]子、穇子,青稞、燕麦、薏苡等禾本科植物,以及非禾本科的荞麦、东蘠(蔷)等的淀粉质种子,向来称为“杂粮”。照我国古代“粒食”,的总名说来,杂粮都应算作“谷类”。粒食或谷类,按从前的标准来说,除了禾本科的细粮与杂粮之外,还应当包括麻和菽(豆类)。麻最初指大麻,兼供纤维和油质种子,种子可以作饭或作粥。后来从中亚输入了胡麻(即脂麻或“芝麻”),纤维的意义几乎没有,油的质量却很高,专作食物。从文献上看,曾有过一些把胡麻作饭的尝试,可是种皮不易脱去,所以就只用来作糕饼或榨油。菽指一切豆类。最初显然以原始型子粒较小的大豆(芡豆)为标准的豆,后来把其余子粒更小的豆也包括在内,例如,绿豆、赤小豆、白小豆、鸡眼豆、镜豆等。豆类种子,蛋白质含量高而且质量好,对我国一般人的健康具有极其重大的意义,豆油也是很好的食用油。麻和菽的栽培都是很早就已开始的:麻布印纹在许多早期的陶器上出现过,豆粒印痕也在古代文化遗址中见到过,植物学上承认大豆是我国原产。 有些植物,根和地下茎中,储藏大量淀粉,作为无性繁殖器官。这些种类,我国古老的称呼是藷类或芋类。其中我国自己驯化的,应以芋为最早:西汉初已经开始利用野生的芋块茎【4】;《泛胜之书》中也有“种芋法”,如果这本书真是泛氏原文,则公元前一世纪关中的气候和土壤条件,还容许这种亚热带植物生长。后汉崔塞《四民月令》中也有“菹芋”【5】一条。现在,只有秦岭以南才有种芋的自然条件。其次是藷蓣,郎山药,《齐民要术》中已提到过,但不是黄河流域的,至少当时山东没有人种它。明末引入了甘薯(又名番薯、红薯、白薯、地瓜、红苕、红芋等)这一个丰产的藷类,在福建、广东等处人们的生活上,有过很大的贡献。清中叶,又引入了马铃薯(洋芋,吴其浚《植物名实图考》中记作“阳芋”,吴氏就已经不知道它是引入植物,足见传人已经很久)。逭两种新引入的高产藷类,栽培比较容易,对土壤的要求也不太苛刻;所以很快地就在全国范围内推广,成了最重要的“杂粮”。此外,水生的菱、慈姑、藕,陆地的百合,都是我国自己驯化的,但产量不高,所以,和薯蓣一样,供粮食和蔬菜两用。主要是作为副食,或者制成高级精制淀粉,作“小食”用。近三、四十年,木藷在南方得到大量推广。蕉藕的引入更迟,栽培后收成很好。 严格说来,一切谷类与藷类,既然原来都是从活的植物组织得来的,便不会是纯粹的淀粉,多多少少总含有一些蛋白质。不过,含量相对地很低,而且作为构成动物性蛋白质的材料时有些缺陷,不够营养上的基本要求标准。如果仅仅靠一种谷类作为食物中蛋白质的唯一来源,可能引起颇为严重的营养缺乏症。将种类范围扩大,“细粮”与各种杂粮配合着食用,可以取长补短,消除一部分缺陷。大豆蛋白质最接近动物性蛋白质的标准,营养价值很高,我国一般人经常有些豆及豆制品作为食物,尽管肉、蛋、乳等食品较少一些,仍能维持相当高的健康水平。 我国自己驯化的谷类中,大麻现在已经退出谷类范围,只作为纤维作物,不再作为主食。还有“苽”(即菰、蒋、茭草或茭白)的子粒,称为“雕胡米”,过去也作为谷类供主食用。可是,它的花期过长,子粒分批成熟,需要分批采收,而且产量又不高。再加上从六世纪以来,由于一种称为“茭郁”的菌类【6】在底节上寄生,分蘗后的新芽,很早地就发展成畸形肥大的菌瘿(即作蔬菜的“茭白”或“茭瓜”、“茭笋”),不能再抽穗开花,因此,也从谷类栽培中退出,改作蔬菜栽培了。 粮食生产高度发展,是人类社会生活的一项必然要求。这里,自然而然也出现了一些过去生产上不曾出现过的新问题:第一,要求产量高,而质量又要均匀。第二,终年的供应不容许有任何间断。农产品和工业品不同,在农业方面生产的主要机器是活的植物,制造过程是植物的生命活动。产量高而质量均匀,需要在大面积的耕地里尽可能地一次得到大量的收获,除不许间断之外,还要使产量大大提高。可是,植物的生长季节有限制,要想人工地严密控制大面积的地面,让同一种粮食作物能够终年生长,目前还不可能。因此,生产程序与消费耍求之间存在着很大的茅盾。矛盾的解决有两方面:一面是再扩大耕地面积,一面是再增加单位面积产量。扩大耕地,有种种因素要考虑。而单位面积产量的提高和人力的努力,距离“极限”,还很远。如何使之不断提高,是当前农业生产技术与学理上的重大课题。如果使土壤有适当休闲或不妨碍保持地力为条件,来考虑增加复种,是一种解决途径。逭就是轮作与套种的方向。我国过去与现在在逭方面有不少优良传统与丰富经验,值得发掘参考。另一方面,我国一般人们偏重主粮与细粮的习惯,也还有值得考虑加以改变的余地:如果增大日常食物中脂肪舆蛋白质逭两项所占的比例,减少淀粉的供应,则作物的种类可以增多一些。这对于轮作中种类的安排,与防止地力向一个方面过分耗损等,都有好处。我国农业生产者有长久古老的丰富经验作为基础,又善于利用旧有知识来适应新的要求。许多新引入的种类品种,经过我国勤劳的农民的精心培育,都有新的改进与创造。这方面的前途是很广阔、很光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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