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时期陈郡谢氏琐谈(3)
谢尚东来,一方面是受到桓温的压迫,在荆州不能容身。另一方面也有针对路永,夺取豫州的目的。永和初年的政局颇为暧昧。庾翼死后,颍川庾氏子弟陆续被桓温清除,家族势力一蹶不振。桓温积极向东发展,已通过其父桓彝的门生徐宁控制了江州,如果再染指豫州,整个上游将全部属于桓氏的天下。穆帝二岁承位,临朝的太后褚氏是谢尚之甥,参主朝政的是会稽王司马昱和何充。何充倚重桓温,而司马昱则对桓氏有戒备之心,褚氏则偏心其舅,几派势力明争暗斗十分激烈。谢尚在宣城觊觎豫州,突遭顾和弹劾,很难说不是受人指使。而在路永叛逃后,豫州的人选既与桓氏无干,也不是谢尚,朝廷用的却是与琅邪王氏有瓜葛的赵胤,其中奥秘令人玩味。直到次年何充去世,司马昱独掌朝政之权,特援引素为桓温所忌的名士殷浩为扬州刺史,以制约上游。谢尚在赵胤死后得刺豫州,明显是司马昱、殷浩对抗桓温的一步棋。这从以后谢尚配合殷浩北伐,拒绝桓温要他在平洛后进驻洛阳的态度中,可以得到印证。当然,对于路永来说,不管各派势力斗争的结果如何,他都难逃釜中鱼、俎上肉的命运。路永作为苏峻乱党余蘖,历来被东晋当权大族视为异类。早在苏峻乱平之初,"峻党路永、匡术、贾宁中途悉以众归顺,王导将褒显之。(温)峤曰:'术辈首乱,罪莫大焉。晚虽改悟,未足以补前失。全其首领,为幸已过,何可复宠授哉'"[18]。外戚王濛也指斥这些降将为小人。王导、王允之在世时,路永尚有一定利用价值,到二人死后,琅邪王氏元气大伤,各派人物对路永之辈皆弃若敝屣,避之犹恐不及,"岂可令泾渭混流,亏清穆之风"[19]。路永与其延颈就戮,自然不如北奔石赵以求生存。 关于谢尚刺豫的前前后后,可能还有很多东晋当权大族争夺的内情,但由于史料缺乏,无法得知其详。不过,谢尚刺豫成功,为实现陈郡谢氏的勃兴打下坚实的基础,则是不容争辩的事实。 二、谢安屡召不起的原因 《世说新语·赏誉篇》注引《续晋阳秋》曰:"初,(谢)安家于会稽上虞县,优游山林,六七年间征召不至。虽弹奏相属,继以禁锢,而晏然不屑也。"其实,谢安拒召远不止六七年,如果从咸康四年(338年)辞王导府掾到升平二年(358年)遭禁锢,则逾20年。这在《晋书·谢安传》中记载得十分清楚:"初辟司徒府,除佐著作郎,并以疾辞。寓居会稽,与王羲之及高阳许询、桑门支遁游处,出则渔弋山水,入则言泳属文,无处世意。扬州刺史庾冰以安有重名,必欲致之,累下郡县敦逼,不得已赴召,月余告归。复除尚书郎、琅邪王友,并不起。吏部尚书范汪举安为吏部郎,安以书距绝之。有司奏安被召,历年不至,禁锢终身。"东晋时期大族子弟无不汲汲于仕途,而谢安屡召不至,原因何在? 陈郡谢氏得入士流,是谢安的前辈在完成由儒入玄的转变之后逐渐实现的。但作为一个"新出门户",它的地位并不十分巩固。东晋时期的士族,为了保护和加强家族的根本利益,并使声望不断上升,就必须办好三个方面的事情。(一)家族中始终有人入仕为官,同时官职还需达到一定的品级。(二)家族中要有清谈名士,地位越高越好。(三)不断积蓄家族的物质财富,其中尤为重要的是占有大量的地产和劳动人口。 以上三个方面中,对于陈郡谢氏来说,在谢安40岁以前,第一个方面并非是当务之急。王导初辟谢安时,其父谢裒为吏部尚书,后转为吴国内史;兄谢尚官居历阳太守。嗣后三个弟兄(谢尚、谢奕、谢万)陆续担任封疆大吏,掌握着豫州的军政实权。正是由于家族中人蝉联要位,门户有恃,谢安才会"累违朝旨"拒绝入仕。然而一旦上述背景发生危机,他马上就会出现变态反应。这就是为什么谢安在"高卧东山"的同时,还要一再追随谢万赴任,并积极为其出谋划策、纠正过失的原因。田余庆先生曾征引大量史料,论证谢安努力扶持和匡正谢万,唯恐有失致使影响门户利益。如"谢万作吴兴郡,其兄安时随至郡中。万眠常晏起,安清朝便往床头,操屏风呼万起"[20]。谢万为豫州刺史,"北征常以啸咏自高,未尝抚慰众士。谢公(安)甚器爱万而审其必败,乃俱行。从容谓万曰:'汝为元帅,宜数唤诸将宴会,以说众心。'万从之,因召集诸将,都无所说,直以如意指四坐曰:'诸君皆是劲卒。'诸将甚忿恨之。谢公欲深著恩信,自队主将以下,无不身造,厚相逊谢。及万事败,军中因欲除之。徐云:'当为隐士。'故幸而得免"[21]。这也是他在谢万被贬后,不顾士林的讥讽而决然出仕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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