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周“宗盟”初探(3)
关于这一方面何平先生曾作过颇有建设性的工作。他的着眼点是从辨析“社稷”的内涵入手的,他说: “社稷”在周代何以能成为邦国的代称呢?不少学者以为与农业社会对地神及谷神的崇拜有关,但如按此说,王至庶人皆应有社稷,因而这种解释过于笼统,等于无说。我认为,“社稷”之所以为侯所主,乃是周代分封制中的“胙土命氏”。 据《左传》隐公八年文之意,“胙土、命氏”似只限为天子封建诸侯的概念。胙土主要有表示明确所封诸侯的土地权限,这是容易理解的。但所封诸侯的族氏本已有之,为什么还要“命”呢?我以为“命氏”表示该邦国的所属之氏必须经由周王朝的正式认可方具有其正统性。虽然表面上对所有封国皆须“命氏”,但其实际目的却是针对姬姓以外的异姓诸侯的,就是说,“命氏”是一种血缘上的控制手段。理解此点便会明白,“稷”不仅仅是谷神崇拜的象征,更重要的是“稷”作为周民族的始祖神,对异姓邦国而言,它还是姬姓血缘至上的象征,必须得到任何邦国的承认。我以为这是“社稷”所以成为诸侯国之代称的原因。[⑥] 何平先生的研究,的确把握住了“命氏”的真谛,特别是他对“稷”内涵的揭示,使我们对“命氏”的理解大大深化了。“社稷”中的“稷”的确不能仅仅以谷神崇拜理解之。因为此说难以解释:先秦善稼穑的部落多有谷神崇拜,先秦谷神除稷外尚有神农氏以及裂山氏的柱等等,何以独用周人祖先后稷之名与社组合作为周代诸侯国的代称。因此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即“社稷”称谓的由来的确与周人“胙土命氏”有关。 如果细绎之,“胙土”同样有周王对异姓贵族进行血缘控制的寓义。童书业先生曾指出: 《诗·鲁颂》:“赫赫姜嫄,其德不回……是生后稷……奄有下土,缵禹之绪。”则姜嫄固女性酋长,而后稷则男性酋长。(“缵禹之绪”,谓继禹而有天下,故《书·立政》载周人自称“有夏”也。)禹稷并称,即社稷并称,故《淮南子》言禹稷为社稷(《汜论》),《史记》亦云然(《封禅书》),征之《左》、《国》,禹稷为社稷之神审矣。[⑦] 童先生在这里指出了一个颇为值得注意的问题,即周人常把禹稷并称,禹稷为社稷之神。换言之社稷亦可称为禹稷。征之《论语·宪问》:“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句,童说是可以信从的。而社神稷与周人有无特殊关系呢? 笔者的导师王玉哲先生曾指出: 周族本为夏族的一分支。他们一则曰:“用(应为周)肇造我区夏”(《尚书·康诰》),再则曰:“惟文王尚克修和我有夏”(《尚书·君奭》),三则曰:“乃伻我有夏,式商受命”(《尚书·立政》),这是他们自称周为有夏。[⑧] 而杨向奎先生则是从夏与周人的图腾联系上,进行考察而得出相同结论的。他指出: 周与夏是同族的。《国语·周语》有:“我姬氏出自天鼋。”“天鼋”即为黄帝轩辕氏。“天鼋”和“轩辕”古音通。其实这是指出周人的图腾是龙蛇。夏也是同样如此。夏姒姓,字作。一释耜,为农具。一释盘虫形。我想这是水蛇之形,也就是龙蛇图腾之痕迹。夏的著名人物鲧,据《国语·晋语》:“(鲧)化为黄熊以入于羽渊。”黄熊一本作“熊”,释为三足鳖。也就是龙蛇图腾之迹。夏的另一著名人物禹,顾颉刚曾说是一条虫,这也含有龙蛇图腾崇拜的意思。[⑨] 图腾常常反映了氏族诞生的秘密。从图腾入手考察二者之族源联系,是科学的方法。而图腾又与姓有密切的关系。《说文》:“姓,人所生也”,又古“姓”字即作“生”。说明姓记载着人出生的信息。而追溯人出生的秘密是离不开氏族与图腾的。也可以说,姓大多出自原始社会的图腾。准此,考察夏人之“姒”与周人之“姬”二姓之间的联系,应是完全必要的。盖“姒”与“姬”二字分别以“以”与“臣”得声。而“以”与“臣”又皆在段玉裁《古十七部谐声表·第一部》,故“姒”与“姬”二字上古音同字通。这可旁证姒姓之夏人与姬姓之周人在族源上的联系。此上钱穆、王玉哲、杨善群等诸先生先后撰文,皆把先周族地望定于山西,而与夏人最早的发祥地吻合,遂从历史地理的角度,为二者的族源联系提供了可靠的依据。[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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