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诗甚长,共60句,420字。其中用了11个外国人的名字,如:“天生儿牛顿”、“辅以无数爱迪生”等。这不过是互相勉励为国出力的话,没想到这首打油诗竟引起了另一位好友任鸿隽的诗兴。他把这11个外国名字的译音连缀起来,于9月19日也作了一首打油诗来戏耍“博士”(胡当时的浑名),题名《送胡生往歌伦比亚》。诗云: 牛顿、爱迪生,培根、客尔文。 索虏与霍桑,‘烟士披里纯’。 鞭笞一车鬼,为君生琼英。 文学今革命,作歌送胡生。 胡适20日离开绮色佳,坐在火车上,思来想去,总不是滋味,认为自己是很严肃的作诗,却遭到朋友的奚落,“文学革命”句是在挖苦他,于是气愤不过,又回敬了一首,并请任鸿隽转致诸友人,进一步表明自己的文学态度,诗云: 诗国革命何自始?要须作诗如作文。 琢镂粉饰丧元气,貌似未必诗之纯。 小人行文颇大胆,诸公一一皆人英。 愿共努力莫相笑,我辈不作腐儒生。 胡适本来对文学革命的方向是很模糊的,但这时他想清楚了,第一次提出作诗需要跟作文一样用白话来写。这个观点提出后,他的朋友任、梅两位及其他朋友,激烈反对,于是又展开了一场笔战。胡适在争论中,不断思考,到1916年春得出一个观念:死文字不能产生活文学。他说:“一部中国文学史就是一部活文学逐渐代替死文学的历史。”在这种思想指导之下,他写了一些文章阐述:在中国文学史里面曾经有过许多次文学革命,自《诗经》以下,中国诗歌流变便是一连串的革命,散文也是如此。他们这群留学生,经过几次辩论后,梅光迪也被胡适说服了,赞成他的主张,说:“文学革命自当从民间文学入手,此无待言,惟非经一场大战争不可。骤言俚俗文学,必为旧派文家所讪笑攻击。但我辈正欢迎其讪笑攻击耳。 胡适一生注重“尝试”。既有了革文学命的想法,就要身体力行,进行尝试。他用白话文给《新青年》所投的第一篇稿子--翻译文章《决斗》,就是这种尝试的体现。 同年夏天,胡适到克利佛兰城参加“第二次国际关系讨论会”。来回要经过绮色佳,故有机会与在那里渡暑假的一班老同学会面了。以文会友,当然少不得谈的又是文学革命的事情。7月8日那天,胡适与任鸿隽、陈衡哲(她是沃莎女子学院的学生,时为《留美学生季报》编辑)、梅光迪、杨铨、唐钺等人在绮色佳的风景区凯约嘉湖上划船。忽然遇暴雨袭击,他们忙将船靠岸,慌乱中几乎把船划翻,大家都被雨淋湿了。这本是一件寻常小事,不料竟引起一场不寻常的辩论,并由此产生了胡适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作品集--《尝试集》。 文人墨客作诗为文,讲究的是个“由头”。这次划船遇雨的事,胡适和他的朋友少不了要抒发一番。任鸿隽返回后即写了一首《泛湖即事诗》寄给胡适,请他批评。既然是朋友,胡适也就不客气。在回信中直率地认为,这首诗并不好。理由是写覆舟一节,未免小题大作;诗中用了一些“陈言套语”,因而“文字殊不调和”。 任鸿隽是以善于作诗而自恃,看到胡适这个批评,心里自然不服。既不服,便要据理力争。在给胡适的一封信里,任写道:“白话自有白话用处(如作小说、演说等),然却不能用之于诗。” 两人你来我往的争论,惹起了梅光迪的兴趣。梅虽已被胡适说服,同意胡适白话可以为文的观点,但对白话可否为诗则持怀疑态度。于是,他加入这场争论。他写信给胡适说:“文章体裁不同,小说词曲固可用白话,诗文则不可。”他的理由是:“文学的文字--尤其是诗的文字--一定要由第一流的诗人和美术家加以美化,才能成为诗之文字。”因此他笑话读胡适写给他的白话诗,好像儿时听“莲花落”一样,真所谓革尽古今中外诗人之命者!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