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七:大动荡的一年(4)
二月十六日,怀仁堂会议上的斗争达到高潮。 这一天碰头会的原定议程是:一、国务院各口“抓革命、促生产”问题(周恩来、李富春提);二、讨论文件(包括运动中的政策性规定等共六件)。〔22〕到会的有:周恩来、陈伯达、康生、李富春、陈毅、谭震林、李先念、叶剑英、谢富治、余秋里、谷牧、张春桥、姚文元、王力等。 会议还没有开始正式讨论,正为陈丕显不能如期来京“休息”而怒气未消的谭震林便向张春桥等人质问:不要党的领导,一天到晚老是群众自己解放自己,自己教育自己,自己搞革命,这是什么东西?这是形而上学!你们的目的,就是要整掉老干部,把老干部一个-个打光。这一次是党的历史上斗争最残酷的一次,超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他声明:我不是为我自己,我是为整个的老干部,是为整个党!〔23〕 接着,陈毅、李先念、余秋里等也先后发言,对“文化大革命”中任意批斗、迫害老干部的极端行为表示强烈愤慨。 作为会议主持人,周恩来没有制止他们言词激烈的发言。历时三个多小时的会上,他几乎一直保持沉默。只是当盛怒的谭震林准备中途离开会场时,周恩来才大声将他叫回。当李先念提到打倒大批老干部是从《红旗》杂志一九六六年第十三期社论开始时,周恩来当场责问康生、陈伯达:“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叫我们看看?” 当然,从周恩来所处地位来说,这时他不宜直接去批评“文化大革命”。但作为会议主持人,他没有责备那些奋起抗争的老同志,也没有阻止会议的继续进行。在与会的那些老同志看来,周恩来这样做就够了,等于表明了他的态度。 事实上,就在“大闹怀仁堂”前后那些日子里,周恩来在许多别的场合也接连发表了和他们的看法完全一致的言论,虽然在表达的方式上有所区别。 关于党的领导,他一再强调:中央的权、党的领导权不能夺。他提出:不能叫党委“靠边站”,各部党组、党委要恢复,还要行使职权,负责的还是部长、司长,政治部工作也要恢复起来。〔24〕 关于对待干部,他强调:老干部是党的财富,对他们不能搞无休止的斗争,揪住不放,甚至戴高帽、“喷气式”、照相、登报;这不是毛主席的作风,是“左”倾路线的恶劣作风,是对严肃的政治斗争的丑化。他愤怒地说:把老干部一概打倒行吗?难道能得出领导干部都是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的结论吗?我想到这里就很难过,很痛心。现在到了关键时刻,我不能不说话,否则,我就要犯罪。〔25〕 关于稳定军队,他指出:现在到处都在发生冲击军事机关、揪斗军队干部的事件,全国形成了冲击解放军的一股风;这不是从国家整体利益着想,是对解放军的不信任、不爱惜,是给解放军脸上抹黑。〔26〕 “大闹怀仁堂”的当夜,在江青策划下,张春桥、姚文元、王力三人去向毛泽东汇报会上的情况,十九日凌晨,毛泽东召集会议,严厉批评谭震林等,指责他们是“翻案”、是“复辟”。并且说,如果“文化大革命”失败了,他就和林彪一起上井冈山打游击。毛泽东这次确实是动了肝火。按照康生的说法,“我跟主席这么多年,从来没见到他发这么大的脾气。”〔27〕 在这种情况下,周恩来作了检讨,就这次碰头会承担了责任。会议决定陈毅、谭震林、徐向前三人“请假检讨”,由周恩来出面主持政治局生活会批评陈、谭、徐等。 周恩来又一次面临困境:一边是在指导思想上坚持“文化大革命”并在盛怒中的毛泽东,另一边是在思想感情上同“文化大革命”格格不入的老同志。周恩来已没有回旋余地。他深深了解毛泽东的性格。为了维护“文化大革命”,毛泽东已经把话说绝了。“顾全大局,相忍为党”--周恩来只剩下这一种选择,并且,他还必须说服其他人作出同样的选择。 尽管如此,周恩来仍继续以其他方式表明他对“文化大革命”中那些问题的原则立场。二月二十日下午,就在老同志们受到严厉指责的第二天,周恩来在介绍山西“夺权”情况的会议上,继续阐述他对“夺权”问题的一贯看法,指出:自一月号召夺权以来,不管有没有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都起来“夺权”,这样,全党全国还成什么样子?怎么解释毛主席的伟大红旗占统治地位?这不等于把我们党十七年的伟大革命和建设成就都抹煞了吗?不能这样,逻辑上也站不住嘛!当谈到中央国家机关夺权时,他说:不是所有的部长、副部长都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也还有好的;造反派有的权掌多了,要加以限制。现在有人要夺中央的大权,外交大权也要夺,财政大权也要夺,还要夺军事大权。这些部门的权力属中央,谁也不能夺!不仅各部委党委、党组领导要抓日常工作,就是司局一级干部也不能统统“靠边站”,整个业务系统还是要由这两层领导来抓。当谈到冲击军事机关问题时,他说:前一时期各地冲击军事机关这股风是错误的,要赶快扭转过来;军队内部搞“造反”、“夺权”,完全是大方向的错误,不是一般的错误。会上,周恩来还表示不赞成“坚持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顽固分子”这个提法,说:“如果这一条存在的话,任何人只要检讨不够,就可以说是顽固分子”。〔28〕 与此同时,周恩来连续约几位老同志谈话,做他们的思想工作,要他们准备检讨错误,接受批评。二月下旬至三月中旬,根据毛泽东的意见,周恩来主持召开七次“政治生活批评会”。会上,他自己先作检讨,为其他人承担责任。而康生、谢富治等对谭震林等横加指责,无限上纲,把他们的正义抗争诬为“二月逆流”。 “政治生活批评会”后,成立了“中央文革小组碰头会”,取代原来周恩来主持的杯仁堂碰头会,“大闹怀仁堂”的几位老同志被剥夺出席会议的资格。周恩来的处境愈加困难了。 三、四月间,在中央文革小组煽动下,北京及全国各地掀起所谓反击“自上而下的反革命复辟逆流”。不久,鉴于毛泽东对全国性“反革命复辟逆流”的提法表示怀疑,停止了这类宣传。毛泽东还特别提醒注意“不要伤害总理”。〔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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