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乡族机构⑤。有关地域社会更大范围的公共资金,其来源有二,或依靠商贾和殷实之家的捐输。如乾隆十七年(1752年),“在扬徽商程扬宗乐输银六万两,以一半先为买谷积贮,以一半交典生息,为将来增贮之计”⑥。类似的徽商捐输于徽州方志“义行”中比比可征。或体现为村族之间的联合募捐。如祁门县西部“距城较远”,“山多田少,地瘠民贫,以故习举子业者甚少”。清代道光年间,祁西二十二都十六个村,凡八姓,采取以各姓房族为基本单位,联合捐输而创立地域性“鼎元文会”,由各姓举荐贤能之人管理会务,以兴办地方教育和奖掖科举考试⑦。相关记载可见,这些公共资金数量可观,涉及面广,其经营管理往往由倡捐者、捐输者以及具有较高声望的乡族人士组成,从而形成地域性的经济实体。公益互助的经费开支主要来自特定资产的生息收入。如清代休宁县汪田柱、徐名进各捐银五千两,“俱发乡城典铺生息,以为本邑士子乡试盘费”⑧。道光年间,绩溪胡培翚与合邑绅士倡导商人募捐,“得银五千两,发典生息,每科以息银分给应试者旅费”⑨。道光年间,歙县盐商汪仁晟“捐银千两发典生息,为阖邑应试者卷烛费”瑏瑠。 3.生息利率 先看表1: 按表1所示,明清徽州民间资产生息的入存利率虽有高低之别,举凡入存本金越高,利息愈低。总体而言,入存利率月息最高不超过3%,大多在1%~2%。究其原因,其一,为防止高利贷者的盘剥,明清官府均规定:“凡私放钱债及典当财物,每月取利并不得过三分。”(52)其二,传统民间资产生息主要依赖浓厚的乡族关系网络,为民间资产生息寻求借贷双方认可的合理性利率提供了可能。其三,徽州典商的影响。如众所知,明清徽州典商告贷取利较薄,如在明代后期拥有当铺数百家之多的南京,“福建铺本少,取利三分四分。徽州铺本大,取利仅一分二分三分,均有益于贫民”(53)。在清光绪十九年(1893年)的一份徽州典商当票中,明确规定“按月二分行息”(54)。徽州典商的入存利率当低于其出贷之息。典商的入存利率标准对徽州本土借贷、融资等活动形成合理取息的惯例亦当有一定的影响,甚至“照依当店起息”成为相关契约的格式表达(55)。 4.生息信用 维系民间资产生息的信用因素是多方面的。 其一,发达的徽州典当业是影响乃至维系民间资产生息信用的基本保障。作为徽商经营的重要行业之一,明清徽州典当业以其数量多、分布广、规模大、取利轻而著称,尤其是该行业严密的经营规则和诚实守信,对于充分吸纳徽州本土资金生息经营,确保本息偿还信誉,乃至扩大民间投资阶层,增强民间金融意识,均具有深远的影响。 其二,或寻求乡族中“殷实之人担保”,或择选“殷实之家”运利,是提高民间资产生息信用之一重要选择。如明万历年间,休宁县程氏对于本族祭祀经费,由专人生息经营,管理者“须以本房殷实之人互保书券”(56)。又如,休宁汪氏文秩公清明会规定:会资“议付殷实者领去,二分钱生息”(57)。乾隆二十三年(1758年),徽州吴氏规定:“现输银数,托之支下善营运者一分二厘行息,逐年照房轮转,以成规则。”(58)再如,道咸年间,徽州某氏“继善会”亦规定:所捐会资“付托殷实之家暂行生息”(59)。大量地方文献与文书记载均表明,所谓“殷实之家”一般首选本族中“善经营”者为之。如,弘治《徽州府志》载:李天祥为赈济族人而捐输白金百两,“命子弟能者营什一,岁收其息,置义田,凡丧葬嫁娶、饥寒无资、有志读书而力不逮者,皆取给焉”(60)。万历年间,徽州胡氏宗族“清明会银”,即择选“族中善经营者领取,每年按固定利率完纳本利”(61)。天启年间,休宁程氏将清明会“本银贰拾肆两叁钱九分,当众面兑交三房显卿领取生息”(62)。徽州吴氏规定:“本祠祭祀银两,上例与各分殷实有产之家领出运利,以荣祖祠”(63)。康熙年间,休宁陈氏分家阄书云:“将万安布店一所租金坐作逐年完粮,庶免子孙之累……租金所余,择贤生息。”(64)毋庸置疑,在明清徽州,一方面,富商大贾、殷实之家通过捐输建立各种基金,以承担乡族社会的公益互助;另一方面,他们对于徽州社会互助基金实现生息经营,对确保生息信用亦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其三,契约的维系。传统徽州社会具有强烈的契约意识,民间事无巨细,动辄央请中人为凭,形诸白纸黑字,使得契约发生的领域广泛而深入。在明清徽州民间资产生息经营中,无论“入典生息”,抑或民间相互借贷生放和融资运利,书立契约是普遍的做法。因此,带有地方性、平等性、灵活性的民间资产生息,亦主要依赖契约关系予以维系。在契约关系之下,欠债还钱、违约受罚成为一种历久弥深的习俗和观念(65),并由此产生了大量的相关文书,兹不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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