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湘军集团与晚清政局(3)
与封建社会的所有士人一样,曾国藩有着强烈的功名欲望。建功立业,成为帝师王佐,是封建时代的士子的最高理想。曾国藩出身于寒微的耕读之家,祖辈中虽有识字之人,但却没有功名。这使得已逐步在地方成为头面人物的曾国藩的祖父曾玉屏“大以不学为耻”,希望子女能获得功名,以壮门面。但可惜曾国藩的父亲曾竹亭生性钝拙,“累困于学政之试”,43岁才中了举,入学县学,然而却是“应小试者十七役”才得到的这个结果(注:曾国藩全集。诗文[M].331、77、73、81.)。在这种情况下,祖父和父亲都把希望寄托在曾国藩身上,“穷年磨炼,以期有成”(注:曾国藩全集。诗文[M].331、77、73、81.)。 曾竹亭从曾国藩8岁起就把他带在身边,“晨夕讲授,指画耳提, 不达则再诏之,已而三复之。或携诸途,呼诸枕,重叩其所宿惑者,必通彻乃巳”(注:曾国藩全集。诗文[M].331、77、73、81.)。 真所谓“只将艰钜付儿曹”。在这种背景下成长起来的曾国藩,当然是具有强烈的功名心,“锐意功名,意气自豪”(注:刘蓉。养晦堂文集[M].卷3,17、5、32.),希望金榜高售,做一番功名事业。因此,曾国藩从小就有做大事业的志向,所谓“莫言书生终龌龊,万一雉卵变蛟龙”(注:曾国藩全集。诗文[M].331、77、73、81.),“匣里龙泉吟不住, 问予何日斫蛟龟”(注:曾国藩全集。诗文[M].331、77、 73、81.)的诗文,正道出他做一番大事的决心。他在给亲友的信中说:“凡仆之所志,其大者盖欲行仁义于天下,使万物各得其分;其小者则欲寡过其身,行道于妻子, 立不悖之言以垂教于乡党。”(注:曾国藩全集。书札[ M].卷1,12、30、27、30;卷3,39、43;卷4,7.)“君子之立也,有民胞物与之量,有内圣外王之业,而后不忝于父母之所生。不愧为天地之完人”(注:曾国藩全集家书(一)[M].39.)。 他甚至立誓:“不为圣贤,便为禽兽,莫问收获,但问耕耘。”(注:求厥斋日记类抄[M].上卷,9.)的确有“效法前贤,澄清天下之志”(注:黎庶昌。曾国藩年谱[M].长沙:岳麓书社,1986,6.)。正因为有这样一番功名心,当他中进士而蛰居于翰林院的一段时间里,颇有居闲职而不能一展抱负的失落感,所谓“古来名利客,谁不到长安?独立看参昴,横天如此寒!”“入年吟旧句,回首但茫茫”(注:曾国藩全集。诗文[M].331、77、73、81.),正是这种失落感的真实写照。而一旦外放考官,却又有“卧龙跃马今安在?极目天边意未穷”(注:曾国藩全集。诗文[M].331、77、73、81.)的踌躇之志。 湘军的另一将领左宗棠,在科场上虽没有曾国藩那样顺利,但同样也热衷科场,也有干一番大事的志向。其父左观澜40不售,也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课子尤严”,很有一番望子成龙的心思。左宗棠年少之时也自视颇高,“以诸葛亮自期,……与人书,辄书‘亮白’”(注:左钦敏。湘阴人物传[M].25~26.)。他还以联语抒怀,称:“身无半亩,心忧天下;读破万卷,神交古人。”(注:左宗棠全集。诗集,3;书牍。61;奏稿。卷1.)可见左宗棠建功立业的志向远大,且颇为自负。但是左宗棠科场运气不佳,三次参加会试均以失败告终,给他的打击极大,声称要“长为农夫没世”(注:左宗棠全集。诗集,3; 书牍。61;奏稿。卷1.)。但这不过是自矜之词, 随着太平天国农民战争的爆发,左宗棠还是以充幕府而出山了。 湘军的其他人物,也多与曾国藩、左宗棠一样,具有强烈的事功心理。罗泽南自小“家酷贫”,“大父拱诗屡典衣市米,节缩于家,专饷于塾。而泽南溺苦于学,夜无油炷灯,则把卷读月下,倦即露宿达旦”(注:钱基博,李肖聃。近百年湖南学风·湘学略[M].16、20、 17、 127.)。但是,罗泽南“益自刻厉,不忧门庭多故,而忧所学不能拔俗而入圣;不忧无术以资生,而忧无术以济天下”(注:钱基博,李肖聃。近百年湖南学风·湘学略[M].16、20、17、127.),思图以建功业。王鑫少时,就有“人生一息尚存,即当以天下万世为念”的宏愿,尝书数语于壁上云:“置身万物之表,俯视一切,则理自明,气自壮,量自宏。凡生死祸福,皆所不计也。”(注:钱基博,李肖聃。近百年湖南学风·湘学略[M].16、20、17、127.) 湘军人物的这种经世大志,一方面是由于传统士子在传统社会的环境所致,另一方面更是由于湖南经世致用学风的濡染。清代学术至嘉庆、道光之际发生了新的变向,其中重要的表现是经世致用之学的兴起。在经世致用思潮兴起之中,湖南士人乃其主体。陶澍、贺长龄、汤鹏、魏源,乃至唐鉴,都有着强烈的经世致用的学术倾向。在陶澍的支持下,魏源与二贺辑成《皇朝经世文编》一书,对湖南士子影响极大,“三湘学人,诵习成风,士皆有用世之志”(注:黄濬。花随人圣盦摭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200.)。在这种经世之学的濡染下,湘军人物大都受其影响,以用世为学术之指向。曾国藩虽具理学的色彩,但他师从唐鉴,以“守道救时”、“取笃实践”为宗旨,于“义理之学”中发挥经济之学。左宗棠科场失意之后,更注重于经世之学,并宣称“读书当为经世之学,科名特进身之阶耳。”(注:左文襄公实录。卷1,11.)他对《读史方舆纪要》“潜心玩索, 喜其所载山川险要,战守机宜,了如指掌”(注:左宗棠年谱。卷1,7.);对《皇朝经世文编》也详加研究,“丹黄殆遍”(注:左宗棠年谱。卷1,7.);同时他对于舆地、荒政、盐政、兵政等有用之学,均详加研究。罗泽南读书,“百家述作,靡不研讨,而其本躬行以保四海,则交通旁推而不离其宗”,“穷阴阳之变”,“旁及州域形势,而有《皇舆要览》若干卷”(注:钱基博,李肖聃。近百年湖南学风·湘学略[M].16、 20、17、127.),也是极力推崇经世之学的。李元度“于天文推步,方舆沿革,六书九数之属,靡不研究”(注:钱基博,李肖聃。近百年湖南学风·湘学略[M].16、20、17、127.),亦有用世的学术倾向。 由此可知,以曾国藩为首的湘军人物,在结合为一起、创建湘军之前,都是胸怀大志、有强烈的用世和功名欲望的士人群体。他们的理想是“澄清天下”,是“引出一班正人,倡成一时风气”,以拯救清朝于中道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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