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将贤则国安 《孙子》说:“将者,国之辅也,辅周则国必强,辅隙则国必弱。”(《谋攻》)寥寥数语,道出了选将、用将的重要性。曹操在自己的战争实践中,从敌我友诸方将领的得或失中,更深刻地认识到这一点,因而深得“将贤则国安”的深切含义,把“选将”视为“计”之首项。 1、“君臣同欲”。 这是曹操阐释君将关系时所着重强调的。兵家认为,有有道之主,必有智能之将。“主孰有道?”(《孙子·计篇》)曹操注此,把“道”的内涵加以扩大,认为指的是“道德智能”,大异于其他注家。这就是说作为君主不只是讲道德、远佞亲贤、爱信于民就行了,而且也应具备“智能”。《孙子》说,“故知胜有五: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知众寡之用者胜,上下同欲者胜,以虞待不虞者胜,将能而君不御者胜。此五者,知胜之道也。”(《谋攻》)曹操特别重视两点:第一,他释上下为君臣,强调“君臣同欲”,强调君主不宜干预将军,应如《司马法》所说“进退惟时,无曰寡人”也;第二,曹操完全继承并强调了“将能而君不御”的思想,在其特殊的历史条件下,指出“苟便于事,不拘于君命也”(《孙子·九变》注)。当然这也是根据他与汉天子的特殊关系,以及布兵遣将本已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事实,而所必然强调的。质言之,曹操讲“君臣同欲”,强调的是“君”同之于“臣”,而不是“臣”同之于“君”。 2、“将宜五德备”。 《孙子》说:“将者、智、信、仁、勇、严也。”(《计篇》)曹操注此,特意强调“将宜五德备”,意思是说,好的将军应该全面具此五德。智能机变发谋,识能变通;信能明赏罚;仁能附众得人心;勇能决胜乘势而不畏缩惧敌;严能立威。以后诸家注,皆本曹操“五德备”之义。曹操为人谲诈,时或乏仁少信,但在主观及其兵法理论上却也的确重此五德。既以五德要求自己,也以五德御将律众。荀彧曾以度、谋、武、德四胜赞曹操,说他明达不拘,唯才所宜;能断大事,应变发谋;法令清明,赏罚必行;至仁待人,推诚心不为虚美。郭嘉、贾诩也以十胜或四胜誉曹操,或言道、义、治、度、谋、德、仁、明、文、武,或言明、勇、用人、决机。概观之,皆不外“五德”之属。 曹操以五德要求将领而尤重智勇兼备和信严同举之将。曹仁为将,“严整奉法令,常置科于左右,案以从事”,及行征南将军,留屯江陵以拒吴,数战周瑜兵,三军服其勇,曹操益其壮,转封安平亭侯(《三国志·魏书·曹仁传》)。张辽智勇并用,整军有方,“登天山,履峻险,以取(陈)兰、(梅)成”,曹操为其增邑,假节;行曹操密教,“披甲执戟,先登陷阵”,几乎把孙权捉住,孙权人马皆披靡,无敌当者,曹操壮其智勇,拜征东将军(《三国志·魏书·张辽传》)。徐晃素以智勇兼备称,屡建功勋,曹操征韩、马,晃以精兵渡蒲阪津,为军先置,操遂渡河破马超等,其智其勇,曹操称“善”;及至与夏侯渊拒刘备于阳平,刘备欲绝栈道,晃别征破之,刘备兵自投山谷,多死者,操复盛赞其用兵为“善之善者”;后来击灭关羽,曹操更称其“将军之功,逾孙武、穰苴”,以褒其勋(《三国志·魏书·徐晃传》),并且亲迎七里,置酒大会,曹操举杯向徐晃劝酒,高兴地说:“全樊、襄阳,将军之功也。”当时诸军皆集,曹操巡视诸营,士卒大都离阵而观,“而晃军营整齐,将士驻陈不动”,曹操不禁感叹:“徐将军可谓有周亚夫之风矣。”(同上)周亚夫,汉初周勃之子,为将军,“军细柳(今陕西咸阳境),以备胡”,汉文帝亲赴劳军,不得入,军门都尉转达军令说:“军中闻将军令,不闻天子之诏。”直至周亚夫下令,天子才得入营。既入营,壁门士吏又说:“将军约,军中不得驱驰。”天子只好按辔徐行。因此,汉文帝叹称周亚夫“此真将军矣!”(《史记·周亚夫传》)曹操以周亚夫喻徐晃,亦实乃赞其为“真将军”。 3、“将有五危”。 曹操接受了《孙子》“将有五危”之说。何谓“五危”?曰:必死,必生,忿速,廉洁,爱民。原文难懂,现录郭化若今译《孙子》如下:“将帅有五种〔性格上的缺陷造成的〕危险:只知死拼会被杀,贪生怕死会被俘,急躁易怒则经不起刺激,廉洁自爱则受不了侮辱,爱护居民则〔会因掩护居民而〕遭受烦劳。这五种危险,是将帅的过错,也是用兵的灾害呀!军队覆灭、将帅被杀,都由于这五种危险引起,是不可不警惕的。”(《十一家注孙子》,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4月版, 第422 页)曹操按照自己的理解并注解“五危”,指出:对付“必死”者,即“勇而无虑,必欲死斗”的将领,可以设奇用伏而杀之;对付“必生”者,即“见利畏怯”而不敢进者,可以想法俘虏他;对付“忿速”者,即“疾急之人”,可激其愤怒而致之;对付“廉洁”的人,可用侮辱的办法而致之;对付“爱民”者,则出其所必趋,引其倍道兼行以救,从而烦劳其师,乘机而取之。 曹操在自己的军事行动中贯彻了这一思想,不仅战前事后常以此劝勉将领,而且交战之前总是同其部属以此分析敌方将帅的弱点所在。 大将夏侯渊英勇能战,“赴急疾,常出敌不意”(《三国志·魏书·夏侯渊传》),屡受曹操表扬。但此人又颇有“必死”、“忿速”的弱点,因此“渊虽数战胜,太祖(曹操)常戒曰:为将当有怯弱时,不可但恃勇也。将当以勇为本,行之以智计;但知任勇,一匹夫敌耳。”(同上)“以勇为本,行之以智计”,这是曹操御将的重要要求。可惜,夏侯渊未以曹操所戒为然,但恃匹夫之勇,蔑敌轻出而死于敌。曹操对其“虎步关右,所向无前”,特予嘉奖;但当其因补鹿角而死于敌以后,曹操虽甚悲伤,但亦毫不客气地指出“渊本非能用兵也”,并说“为督帅尚不当亲战,况补鹿角乎!”(《御览》卷337) “将当以勇为本,行之以智计”,“督帅不当亲战”,都是曹操军事思想的重要体现。 4、为将应防六过。 《孙子》谈到兵败有六种情形,“非天之灾,将之过也。”(《地形篇》)这六种情形是走、弛、陷、崩、乱、北。曹操极重将之六过,所以逐一作了注解,并发挥了自己的思想。 《孙子》说,“势均,以一击十,曰走。”曹操认为各方面的条件差不多而以少击多,乃是“不料力”(《地形篇》注),即自不量力。因此他主张,自己兵少,“高壁坚垒勿与战”,自己兵力不如对方,“引兵避之”,“小不能当大”(《谋攻篇》注)。 《孙子》说:“卒强吏弱,曰弛。”曹操指出,“吏不能统,故弛坏。”(《地形篇》注)他非常明白,一个部队的战斗力、军纪好坏,都与将军及其各级属吏有着直接关系,因而择将选吏不能不慎。史载,他每选重要的将领或镇守大员总是反复思索。 建安二十四年(公元215年),他想选人作为丞相府长史镇守长安以备蜀,主事人推选的人皆不如意,后来他忽然想到杜袭,因说“释骐骥而不乘,焉皇皇而更索?”(《三国志·魏书·杜袭传》)即反映他的这种心理和情绪。建安十九年(公元214年),他甚至为选军中典狱, 特意发布命令说:“军中典狱者或非其人,三军死生之事,吾甚惧之。”(《三国志·魏书·武帝纪》) 《孙子》说:“吏强卒弱,曰陷。”曹操注谓:“吏强欲进,卒弱辄陷,败也。”将领有能力,如果士卒太弱,同样要打败仗。因此,作为将领就应该知道如何鼓士气,如何练兵。曹操知此之要,因而既重鼓舞士气,又重实际练兵。官渡战袁绍,明明很困难,却对运粮兵说,“却十五日,为汝破绍,不复劳汝矣。”建安十年攻袁谭,从早晨打到中午,“公乃自执桴鼓,士气咸奋,应时破陷”(《三国志·魏书·武帝纪》注引《魏书》);建安二十一年治兵征孙权,操亲执金鼓以令进退。这都是激励士气之举。曹操改三时不讲武而为“四时讲武”,并于秋冬择吉日大朝车骑,进行“阅兵”。阅兵时,曹操亦亲执金鼓以令进退,指挥操练(《通典·礼三十六》)。南向用兵之前,建安十三年作玄武池以肄舟师,十四年军谯作轻舟以治水军等,都是重视操练士卒的例证。 《孙子》说:“大吏怒而不服,遇敌怼而自战,将不知其能,曰崩。”曹操指出,“大吏,小将也。大将怒之而不压服,忿而赴敌,不量轻重,则必崩坏。”意谓小将恚怒而不服从于大将之令,不考虑条件是否具备,“忿而赴敌”。曹操多次谈到“将忿”的害处。可见,他虽然也有忿而用兵之时,但就其思想来说,则主张用兵者应该头脑冷静而不要感情用事的。 《孙子》说:“将弱不严,教道不明,吏卒无常,陈兵纵横,曰乱。”曹操深刻地指出,“为将若此,乱之道也。”这里讲的实是法度和军纪问题,威令不明,士卒则无常禀,陈兵没有章法,士卒则无节制,怎么会不乱呢?曹操把这一点用于实践,因而用兵特重军纪,尤赞陈兵肃整不乱之将。 《孙子》说:“将不能料敌,以少合众,以弱击强,兵无选锋,曰北。”军败曰北。曹操认为,“其势若此,必走之兵也。”重视料敌,不能以弱击强,都是前面讲过的,这里提到“兵无选锋”的问题。“选锋”即择选勇敢之士以为先锋。曹操甚知“先锋”的重要,所以他不仅在此指出没有好的先锋部队要败北,而且在实践中总是选用智勇之将为先锋,诸如使于禁将二千人守延津以拒袁绍,以张郃、张辽“具为先锋”征乌桓等,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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