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瘴气对此地的开发产生了重要影响,人们不敢轻易进入,进入者多不能生还,故当地便有了人此地者应先料理后事,最好是先嫁了妻子再走的俗谚。“水军渡以下至潞江坝矣。江边住舟人一户。气候炎热,正月初,犹与北京之六七月相等……江水作深蓝色,水深莫测……此渡下流右岸,总名上江坝……江之附近,瘴疠最剧,较惠人桥尤甚,每年四月至九月,行人宿此,必发哑瘴而死,故俗语有‘要走上江坝,先把老婆嫁’,即可想见该地瘴疠之烈矣。”(35) 瘴气的长期肆虐限制了这一地区的开发,阻碍了当地经济文化的发展,故李根源记曰:“红木树位于山之半,东瞰潞江全境,江水浩瀚,田畴肥沃。为瘴所限,未得开发。今科学发明,自有开发之可能。”(36) 3.龙陵分瘴区 龙陵部分地区是“天气和平,俨然四绪如春”之地,但位于“龙潞两江间”的地区,便有“虽哲谋时若恒若休咎,不无人事之征,而四时错行,天固不言而化”(37) 的气候特点,成为永昌气候复杂多变、瘴气较集中的地区,“龙陵厅……夏秋间多阴雨,所辖土司如潞江、芒市、遮放皆极炎热而多瘴疠”(38)。 对流经龙陵的潞江流域区的瘴气及影响,本地人写下了诸多憾人心魄的诗文。保山人吴世钦《潞江谣》曰:“山矗矗,云万幅。水汤汤,气蒸燠。怒江流,横山麓。六月交,不可触。噫!行人不敢宿。地热如炉烟涨平,芜鸟飞欲绝,但闻鹧鸪,我行至此,亦胡为乎?边事孔急,志卫乡间,亲犯瘴疠,曷遑遑居。”(39)赵文哲《潞江渡》曰:“声如吼火牛,势若奔怒马。气如釜沸汤,色如土崩赭。我行逐鸡鸣,破驿灯已她。瘴云暮四垂,夹岸暗枫槚……朝曦散铜钲,毒雾溃四野。”(40) 冯光熊《缅甸纪略》记述了龙陵交通线沿途的瘴气情况:“数日渡潞江,地系土境,炎瘴已盛,设有安抚司,为西赴腾越、龙陵两路咽喉……由龙陵而下为芒市、遮放,各设有安抚司,炎瘴尤盛。”(41) 龙陵人赵金声《上刘太守宽章治瘴毒序》记载了龙陵瘴气及其危害,“龙陵,瘴乡也。每夏秋,乡人死于瘴者十有六七”,由于当时人们认为瘴疠是“热邪疫毒”,医者将瘴气误作寒热虚症医治,致中瘴者死亡,“每遇瘴病,见人之以为热而用黄连者死,以为寒而用桂附者死,以为虚而用参术者亦死,阅尽古方,罔有治验”(42)。作者之父在对瘴气有深入认识和思考的基础上,针对瘴气的产生背景及瘴疠发作时由表及里或表里先后、内外各感等不同的病情病象,对症下药,终于取得成效,救活百姓无数,“生父名之璋……自思此症非暑非寒、非风非湿,乃山泽之气不通,郁为一种瘴气,纯是热邪疫毒,少壮皆感,险恶相同,辨其舌胎以承气,汤下之,应手立愈,由是触类而推,随症用药。有入里者,有出表者,有半表半里者,有表里分传者,有先里后表者,有先表后里者,有先表而再表里而再里,甚则表里至七八次者,皆以舌胎为凭。在表则用柴胡、黄芩之类以解肌表之热,而汗之在里则用大黄、朴硝之类以通肠胃之邪,而下之无不尽愈;间有不愈,乃日久失治,及下元虚损之人耳”(43)。然囿于认识局限,作者之父因瘴疠的一些症状类似伤寒,并用一些伤寒药方治疗见效后,就地断定瘴疠即伤寒、瘟疫,由此引发诸多感喟:“生父行年七十,阅历之久,活人已多,自矜创获……不意,一日得吴又可《瘟疫全书》而读之,甚惊异……始悟瘟疫与瘴气一理也。因彼云瘟疫,此为瘴气,人遂判而二之。窃叹自古名医如仲景详于伤寒而不言瘟疫,吴又可复详瘟疫而不解瘴气,不知伤寒与瘟疫相似而不相同,瘟疫与瘴气则无不同者,方术遍行天下,只因名之异,而遂迷失,其医方以至千百年无术治,何斯人之不幸哉?今承大人以仁民爱物之心,询治瘴之法,则可由一乡一国以达之天下。”(44) 尽管医者治愈过众多瘴疠患者,然因其多以伤寒治疗,染瘴不深、病情不重,仅以伤寒症表现者,用伤寒药方可愈,而染瘴深者即不可愈,出现“间有不愈者”的情况,却被其误为“日久失治”所致。 4.潞江安抚司分瘴区 潞江安抚司即今保山潞江坝,是远近闻名的重瘴区,无论官修或私修志书,对此地瘴气均有记录,所谓“潞江又名怒江……深不可测,夏月多瘴”(45),“潞江在城西百里……其深莫测,两岸平广,夏秋多瘴毒,难行”(46),“(潞江安抚司)境内跬步皆山,瘴毒特甚。隆冬衣葛,汗出涊然”(47)。 夏秋季节,尤其是正午时分,瘴毒浓烈,行人不敢过江。吴大勋对潞江名称进行考证后,认为潞江即泸江,意为有毒之水,因瘴水浓烈、对人伤害极大而得名,“(潞江)在澜沧之南(48),流至保山县西南,江面甚宽,水有瘴毒,日中不可过,惟寅卯辰可渡……其水流至孟定、猛密入海,或疑即泸水,黑色为卢,有毒之水名之曰泸,其理近似。泸与潞音相近,沿讹未可知”(49)。 潞江流域区自然生态环境原始,致瘴动植物种类繁多,开发较少,瘴气、瘴水毒素浓烈,并长期存在。吴大勋记载了潞江瘴气及其产生的环境状况,认为瘴因地气而生,故将其归入“地部”(50),他对潞江瘴的分布及瘴水产生于孔雀矢、大蟒、虾蟆、蚯蚓之类的毒虫毒蛇释放的毒液泻入水中而成的分析,接近了瘴水和瘴气的真实面貌:“永昌以外潞江有瘴,惟寅卯辰可渡,逾腾越更甚。其余各郡亦闻有一隅有瘴者,为害尚轻。凡有瘴之地,水中为甚,以一切孔雀矢、大蟒、虾蟆、蚯蚓之类皆有毒,而山水奔泻入于溪河,故河水虽清冽,不可饮,须挖坑洼积水,停汗饮之无碍。又雨后日出,天气郁蒸则瘴起,有五色气如虹霓者,自地中出,长可数丈,人触之即死,轻或成病。又瘴气交夏乃盛,深秋更甚,霜降后渐减,冬则平和矣。”(51) 民国年间,该区瘴气依然如故,中者十有九死,令人畏惧,“欲走潞江坝,先把老婆嫁”的俗言仍然盛行不衰。这是经历了该地瘴气丧亡之痛的遭遇后,发自内心恐惧的绝好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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