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秋白进而研究了“矛盾”,他认为,“宇宙现象的动和变易,其根本的原因是因为事物充满矛盾,”动的本身便是矛盾,“历史的发展,本是矛盾的发展。”他分析了简单的机械运动,生物体的新陈代谢和进化,指出“生命便是物体及现象里的时生时灭永久不断的矛盾”(11)。此种矛盾若完全消灭,不再发生,便是死。社会现象亦如此,社会里虽然常常出现“相持”。但相持之中有“斗争”,斗争破坏“均势”,任何“均势都是一时的。”(12)资产阶级剥削无产阶级,而无产阶级却因此而扩大,“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相反,而资本主义愈发达,社会主义的革命愈容易成功。”(13)瞿秋白的这种分析,正是基于他的互辩律而作出的。 值得一提的是瞿秋白历史哲学中的系统观。尽管现代系统论创始者贝塔朗菲的思想早已渗透到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每一个角落,然而早于贝氏创立这个新学说之前的几十年,瞿秋白已经明确地提到了“系统”并在其著述了包含了现代系统思想的主要观点。 瞿秋白说:“凡是一个‘物’(个体)必自成‘系统’--从许多小部分结合而成的。所以个体之中又有个体。然而一个‘物’之外必定有环境,所以总体之外又有总体,地球以太阳系为其总体,而以山川河陆为其成分;--地球自成其为一个体--系统(对地球而言),山川河陆又各自成其为一个体--系统(对地球而言),人之于社会,社会之于自然界亦是如此”,“环境与个体之间必定有经常的联系;环境影响个体,个体亦影响环境。”(14)这一段话,不但明白无误地谈到了“系统”,而且道出了系统的几个基本特征,即整体性(总体)、层次性等等,这也就从另一方面证明了为什么贝氏把马克思当作现代系统论的思想前驱,把唯物辩证法当作现代系统论的核心的重要原因。 瞿秋白不仅是一般地谈到系统。更为可贵的是他用这种观点来考察社会现象。他认为,社会是现实的总和,这种“现实的总和”与“逻辑的总和”即思想上对事物的组合是不一样的,它的最大特征是系统的各分子之间存在连续不断的“互动”。在社会中,个人与个人,家族与家族,国家与国家,阶级与阶级,以及个人与家族、国家、阶级之间都有互动关系。互动有经济的、政治的、宗教的、道德的、思想的各种不同的形式,互动之间又有互动,错综交接,异常复杂。他说:“包含人与人之间的一切经常的互动现象之最广泛的系统--便是社会。”(15)这样,瞿秋白就把社会系统的动态性和复杂性揭示出来了,正因为如此,所以他告诫人们研究社会不能简单化,不能形而上学,而是要从各个方面,用“互辩法”的方法来把握社会的整体,瞿秋白提倡的这种方法,其灵魂正是辩证唯物主义。 并且,瞿秋白还进一步考察了社会种种互动关系的基础,他认为,这个基础就是人与人之间“劳动的联系”,其理由是在全部的社会联系中,只有劳动是社会与自然界接触的过程,社会只有经过劳动才能取得自然界的资料来维持自己的生存,劳动是社会对自然界的直接适应。因此,瞿秋白说:“生产过程是社会内一切过程的实际基础,--所以劳动联系是根本的社会联系。”(16)从而,他对社会更严格的定义是:“社会乃包含人类之一切经常的互动而且依据于人类的劳动联系上的最广大的‘系统’”(17)。这个定义,不仅是对社会这个庞大复杂系统的准确说明,更包含了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最基本的原理,在中国马克思主义传播史上的贡献是显见的。 社会既然是一庞大的系统,其间充满矛盾,有着连续不断的互动,并表现为质量互变与否定之否定,“总之,社会生活,和自然界一样,不断地在变更”(18)。因此,对于社会的研究就必须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也就是说:“应当研究每一种形式的社会之个别的‘自性’”(19)。这是瞿秋白提出的研究矛盾特殊性的非常可贵的思想,他指出,应注意希腊的奴隶主,俄国的农奴主,资本主义的工厂主,中国的官(士)和“军阀”(强盗)之间的差别,不要把古代的富商与现代的资本家相混。认为奴隶制度,农奴制度、军阀程度、资本制度各有各的“自性,”将来的共产主义亦是如此。“过渡期间的无产阶级独裁制亦有特别的性质。”(20)同时,瞿秋白还指出,在区分各种社会制,特性的基础上,还应当研究每种社会的内部变动的历程,“研究每一种社会的发生及其必然的消灭,--即研究其与别一种社会的联系。”(21)也就是说,社会分作各阶段,每一个阶段内又分作若干小的阶段,各阶段相互勾通,辗转变迁,每一阶段都是社会发展总的练条上的一环,环环相接,后一阶段的根源置于前一阶段之中,并为更后的阶段的出现创造必要的条件。瞿秋白将这种观察社会的方法称作是“互辩法的历史观,”事实上,这的确正反映了历史唯物主义最基本的原理,一切社会现象,都只是历史过渡的形式,万物有生有灭,社会也不例外,它们都从低级向高级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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