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岭南社会阶级的变动(5)
南北对峙使南朝历代都不得不投入比较多的力量,以防御北方的进攻,朝廷对岭南的控制因而受到削弱。当李长仁盘据交州时,宋朝廷未尝不想尽快将他镇压下去,先后派南康相刘勃、南海太守沈焕、讨伐土著民族的老手、越州刺史陈伯绍为交州刺史,就近出兵,终于因他们统领的地方军仍不足以动摇李长仁的地位,只好承认现状。及李叔献代其兄掌权,时齐武帝刚登位不久,要处理的事情多,竟陵王萧子良劝他暂且将交州之事置之度外。他深知中央直属的军队主要用于沿江防守,对付李叔献只能“缘道调兵,以足军力”,而诸道兵多是“民丁乌合,事乘习锐”,应更俟机会。(注:《南齐书·萧子良传》卷40,第696页。)齐武帝大概也觉得如此,便不立即采取行动。永明三年(485),大司农刘楷平定湘中,时机较为成熟,乃发南康(治今江西赣州)、庐陵(治今江西泰和)、始兴郡兵征交州,才解决了李氏兄弟盘据交州的问题。 李贲在交州称帝,改年号,立百官,事情闹得很大,梁朝廷仍就近遣高州刺史孙啇、新州刺史卢子雄率领地方军征讨。孙、卢军遇疫,几全军覆没。朝廷遂授杨瞟为交州刺史,担负继续征讨之任。瞟以高要太守陈霸先为前锋,勒兵出发。受命同往征讨的还有越州(治今广西合浦)刺史陈侯、罗州(治今广东化州)刺史宁巨、安州(治今广西钦州)刺史李智、爱州(治今越南清化)刺史阮汉。梁武帝动用了交趾周围的力量以扑灭李贲的叛乱,亦可见这次叛乱规模之大,但朝廷仍没有动用中央军队,盖北边的对手更为重要。 宋、齐二代,王室纷争,彰于史册,无须细说。王室忙于互相倾轧,南方出现的动乱,只要不伤及大体,自然不会关注,李长仁就钻了这个空子。梁朝的王室,虽没有出现宋、齐时的局面,但内争的剧烈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陈寅恪先生引《陈书》的话:“梁末之灾,群凶竞起,郡邑岩穴之长,村屯邬壁之豪,资剽掠以致,恣陵侮而为大。(注:《陈书》卷35“熊昙朗等传论”,第490页。)指出侯景之乱,使梁朝陷入困境,江东所谓岩穴村屯之豪长乃乘机而起。至于岭南的例子,陈先生举了侯安都、欧阳頠,洗夫人亦当其列。其他如上述的李贲、宁巨、陈文彻、李迁仕等,名声虽不及侯安都之辈,然而他们确是梁末崛起的岩穴之长。 四、陈寅恪先生使用阶级一词的涵义 此外,陈寅恪先生在《魏书司马传江东民族条释证及推论》一文中所说的社会阶级,自有其本身的涵义,在此略加阐释。他在该文中称东晋时长江上游南来北人之武力集团,“本为北方中层社会阶级”,(注:《述东晋王导之功业》,载《金明馆丛稿初编》,第60页。)他所说的阶级近似现时所谓阶层。而他所说的阶级的划分,主要从其文化背景。比如他分析晋朝司马氏集团与江东顾氏集团,“虽属不同邦土,然就社会阶级言之,实为同一气类”(注:《述东晋王导之功业》,载《金明馆丛稿初编》,第52页。)司马氏与顾氏虽处于不同地域,但都是尊奉儒家名教同一气类者也。而吴、蜀之人,对司马氏政权态度不同,“其主因在两国统治者之阶段性各殊所致”,(注:《述东晋王导之功业》,载《金明馆丛稿初编》,第49页。)吴国的统治者孙权依靠江东顾氏等大族立国,而蜀国之统治者刘备,原以贩履织席为业,自称为汉中山靖王之后,实难确证。刘备就算是与汉室有血统渊源,此时也已沦为庶人矣,故观其立国所依靠者,又多为寒族出身之人。吴、蜀两国的文化背景各异,气类不同,亦即所谓阶级性不同,因而对司马氏政权的态度各殊。 陈寅恪先生分析中唐以后统治集团的两部分人:“一为受高深文化之汉族,且多为武则天专权以后所提拔之新兴阶级,所谓外廷之士大夫,大抵以文词科举进身者也,一为受汉化不深之蛮夷,或蛮夷化之汉人,……即阉寺之特殊阶级是也。”(注:《唐代政治史述论稿》,北京三联书店1956年版,第21页。)两者都属统治集团内部的人,但文化背景不同,政治倾向各异,故陈先生仍视为不同的阶级。 陈寅恪先生使用阶级的概念,虽与历史唯物主义的定义有差别,且阶级多根据文化的特点划分,是否准确,此处不作讨论。但应指出,陈先生的阶级分析法,把握某部分人的社会特点,作为理解一定的社会现象,较诸前人只从个人的道德行为解释历史,是前进了一大步。而其所得的结论,一般说来并未背离历史的真实,故仍具有其价值。儒家大族不屑戎旅,寒人遂逐渐掌握武装势力,南朝大族的衰落此亦一重要因素。上面讨论的善战阶级,便代表了南朝的寒人,岭南土著民族之善战,实是我国中古史上下层阶级兴起的一个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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