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通鉴胡注表微》
宋代“经世史学”的天空群星灿烂,司马光及其所编撰的《资治通鉴》(下简称《通鉴 》)则是其中最明亮的一颗。宋末元初的学者胡三省(字身之)以《通鉴》为文本,撰著 《资治通鉴音注》(以下简称《通鉴注》)发扬了司马光“经世史学”的精神,将评注史 书的学问推入新境界。但这颗对宋代“经世史学”具有总结意义的新星,长期被浮云遮 蔽,直到上世纪40年代,史学家陈垣(字援庵)先生撰《通鉴胡注表微》(下简称《表微 》),《通鉴注》才显现出光辉。 援庵先生遭遇沦陷敌后之痛,深感胡三省的爱国情怀及学术抱负与己相通,遂以《通 鉴》及《通鉴注》为文本,作《通鉴胡注表微》。他在《通鉴胡注表微·小引》中说: “然身之岂独长于地理已哉,其忠爱之忱见于鉴注者不一而足也。今特辑其精语七百数 十条,为二十篇,前十篇言史法,后十篇言史事,其有微旨,并表而出之,都二十万言 。庶几身之生平抱负,及治学精神,均可察见,不徒考据而已。”在指出《通鉴注》是 “经世”之著的同时,说明自己的著述也是为“经世致用”。 笔者以为,《通鉴胡注表微》在继承经世史学传统的同时,还为今人提供了“经世史 学”的现代形式。面对眼前考证独秀的史坛,重读陈垣先生的《通鉴胡注表微》,对我 们今天如何治史,应有所启迪。 一 司马光编撰的《资治通鉴》规模宏大,其目的却不复杂。其一,为皇帝提供历史经验 。其二,为读书人提供简明的历史读本。英宗治平三年(公元1066年),他即表示将“略 依《左氏春秋传》体,为编年一书,名曰《通志》,其余沉冗之文,悉删去不载,庶几 听览不劳而闻见甚博”。[1]在呈进《资治通鉴》的《进书表》中则申明:书中“专取 关国家盛衰,系生民休戚,善可为法,恶可为戒”的内容,可使皇帝“监前世之兴衰, 考当今之得失,嘉善矜恶,取是舍非,足以懋稽古之盛德,跻无前之至治,俾四海群生 ,咸蒙其福,则臣虽委骨九泉,志愿永毕矣”。慎重说明其书可为现实政治提供镜鉴。 以司马光之勤学,“少时惟得《高氏小史》读之。自宋讫隋,正史或南北史,或未尝 得见,或读之不熟”。[2]等而下之者又怎样呢?刘恕在《通鉴外纪》的序中说:“本朝 去古益远,书益繁杂,学者牵于属文,专尚《西汉书》,博览者乃及《史记》、《东汉 书》,而近代士颇知《唐书》。自三国至隋,下逮五代,懵然莫识。承平日久,人愈怠 惰。庄子文简而易明,玄言虚诞而近理,功省易习,陋儒莫不尚之。史学浸微矣。”可 见,史书难读,已影响到当时的学风。有感于此,司马光表示:“《春秋》之后,迄今 千余年,《史记》至《五代史》,一千五百余卷,诸生历年不能竟其篇第,毕世不暇举 其大略,厌烦趋易,行将泯绝。予欲托始于周威烈王命韩、赵、魏为诸侯,下迄五代, 因丘明编年之体,仿荀悦简要之文,网罗众说,成一家书。”[3]他将撰著史书视为培 育学人,扭转学风的必要手段,目的当然还在于“经世”。 司马光在神宗时期与王安石的政治斗争中,是个失意者。他执着坚持重农、简政的思 路,因而对王安石主张加强官营商业与强化财税政策持否定态度,对王安石改革的负面 影响也看得多些。于是,在《通鉴》中,他就不仅选取了不少保障民生的史例,还以“ 臣光曰”的史论形式抒发了自己的政治意见。《通鉴》以“陈古证今”的形式,蕴含着 更为现实的政治指向。这在《涑水记闻》一书中,则有更明确的体现。[4]司马光治史 ,始终是紧扣“经世”这一主题的。 《通鉴》“陈古证今”而有经世的效果,与司马光在编撰中特别注意以下几点有关: 第一,据撰著目的与体例确定陈述内容。司马光确定其读者为皇帝及社会政治精英, 又以编年为史书体例,故《通鉴》“专取关国家盛衰,系生民休戚,善可为法,恶可为 戒者”,即以涉及政治得失、制度优劣、百姓疾苦、社会风气的史事与言论为主要内容 。对文学、艺术及社会生活的具体内容等,则多略去。 第二,力求论必有据。司马光注意通过对史实的具体描述与评论,将自己领会的“仁 学”本质表现出来。如在记述荀k1n405.jpg之死后,复加评论,评论举孔子称管仲之仁“ 大济生民”,而论证荀k1n405.jpg死汉室,“其仁复居管仲之先矣”![6]言必有据,使其 论说具有说服力。 第三,书“考异”以见存真求是。《通鉴》成书后,他再作《通鉴考异》,以证明他 没有盲从前人,更没有篡改史实,在《通鉴》中勾勒的历史事件,都经过了去伪存真的 细致筛选。这便是《通鉴》能发挥其功能的支撑点。 陈先生指出:“古人通经以致用。温公论唐事,而身之以为‘为熙、丰发’,陈古证 今也。”[5]陈先生在这里所说的“陈古证今”四字,即是他对“经世史学”一种基本 形式的概括。
(责任编辑:admin) |
织梦二维码生成器
------分隔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