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报》认为,“中国旧政治,本以文主武从为常轨,如此者治,反之则乱”,“民国以来之政治大势,自一种概括的意义释之,或可目为文武主从之争”,而“从事政治之文人,前仆后继,淘汰殆尽者,其原因在甘于为武人之从”。民国十多年来的混乱,归根结底就是因为背弃了文主武从的范式。原本由孙中山领导的“文人革命”,“以言论思想之力,号召天下”,使共和得以建立,政治渐入正轨。但以袁世凯为代表的军阀集团凭藉北洋的武力,践踏国会与约法,以“枪炮支配智识理想”,其统治下的北方实际上成了武主文从的军阀政治。而孙中山依靠南方实力派对抗北洋军阀,实质上也是一种武主文从的表现,最终难以使政治步入常轨。《大公报》认为,孙中山“决计自创党军,使军队受命于党”,“训练军官,并教政治,使军人不独为武人,一方复以党代表监军,又设政治部以辅助军事教育”,目的就在于“贯彻文主武从之政治”[3]。而只有去武力、兴文治,民众才能得以安居乐业,享有和平。文主武从的主张充分体现了《大公报》的民本主义倾向。 军民分治曾被认为是文主武从的一种尝试。由于军阀政治在行政用人方面所暴露出的外行、浅陋、幼稚、杂乱的弱点,使得其政治效率极其低下,而民众受战祸的影响,长期不得安宁,极其渴望政治走上良性发展的轨道。因此《大公的》将军民分治看做是弥补低能政治缺憾的一种做法,并加以推崇:“军民分治,虽不必便有可为,而支节图功,要不失为救急之策。”[5]但从孰主孰从的角度上讲,军民分治根本无法实现其文主武从的主张,充其量只能做到形式上的文武平等,而实际上要么是民治依附于军治,其结果仍然是“武主文从”;要么是民治背后有其他实力派为依靠,只求得一时的事权划分,其结果仍不免相互间的纷争,重新回到军阀政治的老路。军民分治不可能达到真正的治世,对于这一点,《大公报》也是有所认识的,正如其在社评中指出的那样:“举凡破坏国家,图谋私利,把持权位,专横自恣者,胥为军阀。此种特殊势力一日存在,则革命亦一日不算完成,内战一日不能终息。”[6]因此,要实现文主武从的主张,首先必须彻底打倒军阀。 伴随着南京国民政府的建立和形式上统一的完成,作为主导性政治文化的和平裁兵思潮也在一片吁和声中再次高涨。而吁和的呼声在很大程度上导源于战争的一触即发。按理讲,“一党之内,共同主义之下,内战再起,应不可能”[7]。久困于战乱的民众也希望统一之后,专制独裁政治垮台,逞私割据局面消亡,能得以休养生息,实现真正和平。然而国民党内的派系纠纷却始终没有停止过,在以谁为主体实现国民党统一的问题上,各利益集团相互勾结,争权夺利,使得冲突在所难免。冲突的结果直接造成被认为是国民党改组后第一种新精神,即武力服从政治的“以党治军”方针的形同虚设,军权重新又为极少数军事首领所把持,军阀政治死灰复燃。因此《大公报》认为,北伐时期的和平运动“一面为吁和,一面为助党。有许多赞助革命之分子,隐于和平运动面具之下,以阻孙传芳之用兵”“昔之吁和,为恐革军失败之手段;今之吁和,则为对政局悲观之呼声”[8]。提出要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文主武从之政治,必须反对军治、实行党治,“党治政府,原则上本为文治政府是也”[9]。“党治之国,以党统政,以党御军,系统厘然,不容淆混”,“苟有一党焉,能实行清明廉洁有能有为之政治,则虽暂时以专制为过渡,夫复何害?”[10]《大公报》的主张与儒家以君为本位、依靠圣君贤相为民做主的民本思想又一次碰撞。 对于如何做到以党治国,《大公报》认为,首先要重振党权。北洋军阀推翻后的民国,仍然没有驶离武力支配政治的旧轨道,只不过从名义上将大元帅改称为国府主席、将督军易名为省主席而已,“国民党各派系的军队,甚至蒋介石的军队,仍然是军阀的军队”[11](p5)。国民党以党治国的精神,在新的军阀政治面前,只能徒为形式,根本无法得到贯彻。《大公报》呼吁国民党“必须集中党的力量……统一本党人才,罢左右之争,以重振党权”,否则“军事纠纷未有能避免者”[12]。并认为“所谓一党专政者,非党定于一,则政无由专。所谓党治者非先治党,则无以治国”[10]。《大公报》未尝没有认识到以党治国只是应付当时局面的一种手段,要想内战早日结束,民众得见和平,只能先以有力的政党为号召,逐步推进中国的法治进程。在《大公报》心目中,这一政党非国民党莫属,因为国民党在当时被认为是代表了民族资产阶级的利益,而这一阶级的主要构成正是新兴的知识阶层与工商阶层,大公报人也侧身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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