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生著《周秦诸子政论类要》对法家的作用和源流作了辨析,认为韩非子虽未在秦国受重用,但他的思想对秦、以及后世王朝起了不可低估的影响。法思想与古代的治国理论是一个系统。 张先生著《爱晚庐随笔》,这是仿南宋洪迈《容斋随笔》有感而发的心得荟萃,可以称之为二十世纪的《日知录》《养新录》。他把那些零星的见识以短小的文章写出来,如“妇节”“什一之制”“三十税一”“胡与汉”“二陆异同”“新文化运动”都有一孔之见。如卷二论及《周易》,张先生认为《周易》中理论之可取者尚多,其中阐发的谦德之用最为精要,读书宜于可受用处细心体会。张先生把《周易》中的精要语句摘录了数十条,以示此书不尽是糟粕,不可轻易称为迷信书。他在为笔者著《神秘的八卦--〈周易〉研究纵横观》的《题辞》云:“《周易》于群经中最为难知,良以易道广大,举凡天文地理、乐律兵法、韵学算术,以逮堪舆卜相,皆可援易以为说。所该甚博,随得一隙而入,悉能宛转圆通,有所阐发。”由此可见,张先生认为《周易》是值得研究的书。又如卷四,张先生论及“神道设教”,一言中的地提出:神道设教不过是古代帝王的欺世之术,统治者伪造种种传说,以明己之受命于天,让百姓畏伏顺命。类似的见解尚多,读其书,确实增长不少见识,用简明的语言表述确切的观点,这是乾嘉朴学的一个特点。 四、铸就博大气象,堪称治学一典范 中国学界的泰山北斗,在治学气象上可分为两派,一为博大派,一为精深派。晚清的梁启超和章太炎是两个代表人物,各领风骚。 梁启超知识渊博、思维敏捷、治学勤奋。他在人文社会科学领域中,几乎没有未涉及的领域。他的上千万字著作有气吞山河之势,就象一部百科全书。其后有郭沫若等人绍其余绪,以才华横溢、一日万言的气象称誉于世。 章太炎追求深邃,且看他的一部代表作《訄书》,被反反复复地修改了数次,可谓精雕细琢,其中填进了许多生癖字和奇涩的典故,使人望而生畏。其后有黄侃专攻训诂,发誓50岁以后才可以提笔,可惜到知天命时,他却驾鹤西游了。 博大也罢,精深也罢,都无可厚非。各人皆可根据自己的兴趣和素养选择治学之路,要紧的是给社会、给学界贡献了多少有份量的东西,这才是衡量学者的唯一标准。当然,博大与精深也不是绝然分开的。大凡学界巨擘,博大不失精深,精深寓含博大,谓其博大或专深,只是相对而言。 张先生是一个博大的学者,他以一生的成就和经历,为二十世纪的学者树立了由治学成才成为一位大才的典范。 张先生没有“文凭”,他小时候到附近的学堂听过几天课,觉得老师讲得太浅,于是坚持自学,“无师自通”。由于没有教材的约束,他的治学领域特别宽广,思想在上下五千年的天地间自由驰骋。 张先生认为,自古以来学者如牛毛,成者如麟角。在这稀有的“麟角”中,张先生敬佩的是通才型学者。他多次赞扬汉代司马迁能够“网罗天下放失旧闻”,“整齐百家殊语”,“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他赞扬宋代司马光修《资治通鉴》的气概,他在逝世前几天为《资治通鉴全译》写的序文中说:“旷观数千年中华史学界堪称震铄古今之大著作,必有雄伟的气魄,庞大的规模,创新的体例,审密的剪裁,而行之以畅达之文笔。必具备了这些条件,然后可以传之久远,为后世不磨之书。自古至今,作者虽多,其能达到这一境地的,自推汉宋两司马的成就为最大。” 张先生对清初王夫之也很推崇,他在《学习王船山治学的求实精神和博大气象》一文说:“作为一个遯迹荒陬,身居瑶峒的乡里老儒,在艰难困苦的环境中,而能卓然自立”,实为中外历史罕见。“船山学术之所以经得起时代的考验,到三百年后的今天,仍为人们所仰望而纪念他,很重要的原因,便是为他的博大气象所感召了。” 张先生认为,乾嘉学派虽然很专精,但专精不失博大。他在《爱晚庐随笔·学林脞录卷十四》指山:“必有雄厚功力而后能成精深之学问”,他说:“乾嘉诸儒治学,极其刻苦。每欲专精一经或一艺,必先多为之方,从事综合之研究。既得其纲要矣,然后散其例以理繁穰,致收融会贯通之效。” 张先生认为文献学是一门通人之学,即广义的史学。清末张之洞按类分列学有专长的清代学者,把乾嘉朴学家钱大昕分别列入经学、史学、小学、算学、校勘学、金石学,张先生认为这样分类不妥,只要把钱大昕归到文献学即可。 张先生认为梁启超博大,但有遗憾。他在《爱晚庐随笔·学林脞录卷十六》评价梁说:“综其一生致力之端,至为广博,而根抵乃在史学。……其专集中所录史稿,有考证古代者,有叙述近代者,有为前人新撰传记者,有为外国纂述小志者,有言宗教者,有叙礼俗者。凡所述造,至为繁富。”张先生认为梁不该入仕太早,否则在学术上会更有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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