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类历史发展的五种社会形态中，奴隶社会是争议最多的一种社会形态。许多国家的古史分期问题至今没有解决，有的分期先后相距一千多年，比西欧整个封建社会时间还要长。三十年代，我国曾进行过社会史论战，虽然许多进步的史学工作者论证了中国曾经历过奴隶社会，但古史分期问题却至今仍众说纷纭。六十年代开始，国内外一些史学工作者对奴隶社会是人类社会发展的普遍阶段提出了疑问，认为奴隶社会只是在特定条件下产生的例外现象。有的人还设计了社会“多线发展的图式”，来代替五种生产方式依次更迭的理论。材料的缺乏为解决这些问题增加了困难，但是根据基本相同的材料却得出了截然相反的结论，这不能不使我们感到有必要再来探讨一下有关奴隶制经济的一些理论问题。
    一
    在人类社会发展的长河中，奴隶社会占有什么位置，是一个普遍经历的社会发展阶段，还是脱离历史发展正常轨道的特殊现象，这是一个重大理论问题。近年来，有些同志认为，奴隶社会只是地中海区域特殊历史、社会和地理条件的产物，“奴隶社会实在是一种没有多少立足范围，没有坚实的实在根据和旺盛生命力的社会制度，它远不象其他几种社会制度那样在世界范围普及开来”。奴隶社会是人类社会发展普遍阶段的看法，是以西欧史为楷模去“匡正”整个人类历史，因此必须“抛弃”①。有的同志还认为“历史上最初的国家都不是奴隶制的国家”，而是“贵族制”的国家②。虽然他们论述的方法不同，但主要论点是相同的，就是把奴隶社会看作是特殊的、偶然的历史现象，否定奴隶社会是人类社会的普遍阶段。
    我们认为这种观点似不符合马克思主义关于社会发展的基本理论，与历史实际有一定距离。按照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原始社会解体之后，进入奴隶社会阶段，这是由当时的经济、社会等条件决定的。奴隶制生产关系是与低下的生产力水平相适应的。原始社会末期，由于金属工具的出现和社会分工的产生，生产力有了较迅速的提高，社会上出现了剩余产品，这就使剥削别人的劳动有了需要和可能。但是当时生产力水平相对来说仍然是十分低下的，一个人的劳动所提供的剩余产品很有限，剥削者只有采取最野蛮的方式，直接占有劳动者的人身，支配其全部劳动时间和产品，使被剥削者在严密的监督下进行强制性劳动，才能榨取出剩余产品。原始社会解体过程中，还产生了其他类型的剥削形式，如出租土地、雇工等，但从经济上看，奴隶制是一种能最大限度地提供剩余产品的剥削形式。在奴隶制下，奴隶主可以支配奴隶的人身和全部劳动时间，可以组织较大规模的生产，而负担的只是购买奴隶的费用和维持奴隶个人生命所必需的生活资料。租种土地的农民，则要负担其全家人口的生活需要，所能提供的剩余产品显然要少得多。生产力水平的相对低下是原始社会解体之后，奴隶制成为占主导地位的生产关系的经济原因。
    奴隶制的产生也有其历史与社会的根源。从阶级对立形成的过程看，被剥削阶级早期的主要来源是战俘。原始社会末期，各部落把战争看作是掠夺财富的重要途径。战争的俘虏原来是杀掉或接纳为本氏族的成员，随着生产规模的扩大，吸收新的劳动力成为社会的迫切需要，于是战俘就沦为奴隶。战俘在人身上被作为战利品直接占有，他们不可能有任何生产资料，没有进行独立生产的起码条件，因此也只能象牛马一样供主人役使。古代两河流域把男奴称为“乌鲁”，意为“劫掠的”，古代印度称奴隶为“达萨”，原意为敌人。亚里士多德在《政治学》中写道：“说到如何依照合法手续获得奴隶……这应当归属为战争技术和狩猎技术中的一个部分”③。罗马法规定：“奴隶之所以称为奴隶是因为军事长官通常将俘虏的人出卖，然后奴役他们，而不是将他们杀掉”。“作为一种财产，奴隶一词起源于如下事实：他们是用武力和武器从敌人那里俘虏来的。”④可见把战败者或被征服者沦为奴隶，是原始社会末期的通例，也是阶级对立产生的最初途径。
    从人身隶属关系的历史发展过程来看，人身隶属关系的程度是由生产力发展水平决定的。剥削阶级对劳动人民的剥削由于生产力的不同而采取不同的形式，生产力越是低下，就越依赖人身隶属关系和强制性劳动，而较少依靠经济过程本身的作用。从奴隶社会、封建社会和资本主义社会发展过程来考察，从封建社会中劳役地租、实物地租和货币地租三种地租形式的演变来考察，我们可以看到，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人身隶属关系的程度是依次减弱的，而经济过程本身的作用则日趋增强。奴隶社会是生产力发展水平最低下的阶级社会，“奴隶制是某个人的人身隶属于另一个人的最初形式”⑤，在低下的生产力水平下，只有依赖最强烈的人身隶属关系，也就是直接占有奴隶的人身，才是最有利的剥削形式。
    有些人以日耳曼人为例，说明社会发展可以不必经过奴隶制阶段，直接由原始社会进入封建社会，并以此作为社会发展的另一种规律。世界上确有一些民族，由于特殊的历史条件，越过奴隶制直接由原始社会进入封建社会或其他更进步的社会形态，但不能以此否定奴隶社会是社会发展的普遍阶段，正如资本主义社会也远非所有民族都经历过，但不能据此否定资本主义是人类社会发展的普遍阶段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