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清日耳曼人越过奴隶制的原因及其对历史发展的影响对于说明奴隶制的历史地位是有重要意义的。日耳曼人长期生活在欧洲大陆的北部，没有地中海半岛那样的自然条件。他们远离希腊、罗马奴隶制文明中心，在原始社会解体过程中也已出现了奴隶制的萌芽，对此塔西佗在《日耳曼尼亚志》中有生动的记载。当时，这种奴隶制虽然还没有占统治地位，剥削方式也比较隐蔽、缓和，但已具备奴隶制的基本特征，奴隶作为主人的财产可以买卖、继承、作赌注甚至屠杀⑥。如果按照常规发展下去，这种处于萌芽状态的奴隶制也可能成为占主导地位的生产关系。然而，正当日耳曼人原始社会解体的时候，罗马帝国却由于奴隶制的危机而衰落了。日耳曼人乘机进入这个腐朽的帝国，他们在这里遇到了与本土完全不同的情况：罗马帝国奴隶制已崩溃，封建关系的萌芽已有相当程度的发展。日耳曼人虽然征服了罗马帝国，却无力改变经济发展的总趋势，相反，他们适应了新的形势，在罗马帝国封建生产关系萌芽和日耳曼人氏族制度解体的基础上，建立了西欧的封建制度。
    日耳曼人封建国家建立的最初几百年，无论在生产力、科学文化、政治制度等方面都不如罗马帝国，出现了一个所谓“黑暗时期”。按照一般规律，一种新的社会制度的建立总是能促进生产力发展的。历史发展是迂回曲折的，暂时的倒退是不乏先例的。但是象西欧封建社会初期那样停滞、倒退的局面延续达四、五百年之久，一直到十世纪才开始复苏，从十一世纪起才开始走上迅速发展的道路，这是罕见的。有人认为，这是由于后期罗马帝国的革命进行得不彻底，对旧的上层建筑、社会制度没有摧毁，旧的残余保存得比较多。还有人认为这是由于蛮族入侵造成的。这两个理由虽然是值得考虑的，但都不足以说明西欧封建社会初期长期停滞、倒退的根本原因。
    我们认为，造成西欧封建社会初期长期停滞的主要原因在于这时期西欧各国的统治民族日耳曼人是越过奴隶制阶段直接由原始社会进入封建社会的。他们既未能清除原始社会的残余，又没有吸取、继承在长期奴隶社会中积累起来的经济、文化、政治成果，相反把这些积极成果看作是异己的东西，采取“汪达尔主义”的态度，付之一炬。日耳曼人一方面给西欧带来了新的生命力，建立了封建制度，另一方面又保留了比较多的原始公社制的残余，这不能不使西欧封建社会初期带有明显的原始性和落后性。《剑桥中世纪简史》分析了在西罗马帝国废墟上建立起来的各日耳曼国家的共同特征，这些特征对历史发展具有重大影响，其中一些特征显然是从原始社会遗留下来的血缘关系的存在就是一例。“几乎在整个中世纪，血亲集团、血族之争、复仇的义务是确立和平与秩序、政府发挥作用的主要障碍”。“在早期日耳曼王国中，两个民族：一个是享有特权的、武装起来的，另一个是臣服的。他们毗邻而居，由于宗教而互相敌对，禁止彼此通婚，生活在日耳曼和罗马的不同法律之下。政治大厦是建立在狭窄而又破碎的基础上的”⑦。民众大会等原始机构的存在，阻碍了国家机关的完善化和中央集权的建立。这些因素造成了长期封建割据、内战不巳、王权软弱。日耳曼人在进入罗马帝国前还处在原始社会解体阶段，还存在公社组织，以掠夺作为财富的来源，不习惯于以生产和贸易作为积累财富的手段，城市对他们来说是累赘，这种状况对西欧封建社会早期村社制度长期存在、自然经济占统治地位、商品货币关系微弱有直接关系。可见，日耳曼人虽然越过了奴隶制阶段，赢得了整整一个社会发展阶段，但西欧各国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四、五百年的停滞和倒退。日耳曼人的历史恰恰从反面说明，奴隶社会是人类社会发展的普遍阶段。
    一些研究者认为五种生产方式的理论过于简单化、公式化，不能概括历史发展的全貌，认为原始社会之后进入奴隶社会不能代表历史发展的一般过程。他们提出了所谓“多线发展的图式”来代替五种生产方式依次更迭的理论。认为原始社会解体之后，各民族、各地区走上了不同的发展道路：有的进入封建社会，有的进入独特的亚细亚社会，只有地中海区域才进入奴隶社会阶段。我们认为这种多线发展模式未必能反映出历史发展的本质特征。社会发展规律是对历史发展过程中本质联系和必然趋势的科学抽象和概括。要总结社会发展规律就要对偏离社会发展正常轨道的非本质、非主流的现象进行分辨，从而在错综复杂的历史现象中找出能以反映历史发展本质特征的普遍规律。如果象多线模式的提出者那样，把所有的现象都包括到社会发展模式中去，这样就会忽视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他们不可能对社会发展规律进行科学的概括，只能对各种不同的历史现象进行堆砌，而这种堆砌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历史现象都包括进去。多线论者想以自己的“模式”，来反映复杂的历史过程，这是难以做到的。
    在历史上，总是有许多脱离正常轨道的现象发生，因此历史呈现出复杂性、曲折性。历史科学的任务不但要总结普遍规律，也要对许多具体的、特殊的现象进行深入研究，作出科学的说明。只有这样才能更深刻地揭示出能反映历史发展本质特征的一般规律。恩格斯指出：“奴隶制是古代世界所固有的第一个剥削形式；继之而来的是中世纪的农奴制和近代的雇佣劳动制。这就是文明时代的三大时期所特有的三大奴役形式”⑧。这正是对错综复杂的历史现象进行科学的抽象和概括之后得出的正确结论，深刻地揭示了社会发展的普遍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