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墨索里尼对外政策的矛盾性(4)
墨索里尼昭告世人,意大利是一等大国。其实呢?意大利经济基础落后,国力薄弱,仅仅算得上是一个三等国家。按人均收入,意大利1920年的水平或许只相当于英国、美国在19世纪初期和法国在19世纪中期达到的水平。诸多大国都在第二次产业革命的推动之下腾飞时,意大利经济却仍然一直依赖于农业,以至到1928年,意大利人均工业化水平还只及英国1900年的44%,工业潜力也只及其1900年的37%;同年,意大利在世界工业生产中所占的相对份额仅仅2.7%,整个三十年代也一直停留在3%左右。到1938年,钢、生铁、铁矿石和煤产量在世界总产量中所占比重分别为2.1%、1%、0.7%和0.1%,大量的资源消耗依赖于进口;同年,人均工业化水平只及英国1900年的61%,工业潜力也只及其46%。这种经济实力反映到军事上,意大利战争潜力微弱,(1937年,美、德、苏、英、法、日、意七大国相对战争潜力共占世界的90.5%,而意大利只有2.5%(34),武装力量也不过是遇弱而“强”的纸老虎。尽管墨索里尼投入了大量的精力和资财用于武装部队的建设,但由于过早地进入战时编制(1935年)和历年的战争消耗,又缺乏经济力量更新装备,使得意大利武装部队的实际状况却很糟糕。海军是三军种中装备最为精良的,但是没有航空母舰(墨索里尼认为意大利半岛就是“地中海中部的一艘巨型航空母舰”,因此意大利海军不需要航空母舰或鱼雷飞机(35)),因而也不得不依赖于意大利皇家空军。它的巡洋舰不仅装备过时而且只适宜于好天气。空军在阿比西尼亚的轰炸显示了自己的能力,后来在西班牙的表现也给许多观察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是,三十年代后半期更新式的英国和德国的单翼机完全使意大利的菲亚特CR42型双翼机黯然失色了,甚至轰炸机部队也只有轻型和中型轰炸机,发动机性能差,炸弹杀伤力很小。陆军更是三军中的“灰姑娘”,到意大利参加二次大战时,其陆军的主战坦克是菲亚特L—3型,重量为3.5吨,没有无线电设备、视野狭窄,而且只有两挺机枪,而这时德国和法国的最新式坦克设计,重量将近20吨,而且装有更具杀伤力的火器(36)。 此等经济、军事实力与墨索里尼的“地中海帝国”霸权野心实在太不相称,形成一对尖锐的矛盾。这种矛盾的处境,导致矛盾的心理、矛盾的思维,并演绎成矛盾的行动。墨索里尼无视其脆弱的国力,到处伸手,结果只能是抓了这个,丢了那个。为了“地中海帝国”,墨索里尼今朝埃塞俄比亚,明日西班牙,今朝穆斯林世界,明日东欧、巴尔干,须臾之间,到处都留下了法西斯的足迹,到头来,也不过就是一串串足迹而已,并没有哪一块地域成为他坚实的基地,相反却输掉了奥地利,输掉了中、东地中海霸权可靠的依托。不仅“地中海帝国”回归于梦幻,甚至连本土也受到了潜在的威胁。就其“地中海帝国”的梦幻,相对于其本身脆弱的国力来讲,意大利显然没有找到自己在大国林立的欧洲的确当位置,于是极端短视的机会主义思想支配着墨索里尼的外交决策,且不谈道义上的原则、操守,即便是稍有远见的基本方针也没有,见机就想捞,一头扎身进去,根本不计长远后果。1935年进攻埃塞俄比亚,墨索里尼算是有计划、有步骤,而且也的确算得上是抓住了一次机会。从非洲归来,又立即卷入到西班牙战场就是典型的机会主义意识在起作用了。墨索里尼把干涉西班牙视为扩大其“荣耀”和影响、树立与巩固其法西斯精神领袖地位的一次机会。在干涉过程中,尽管力不从心,但墨索里尼仍然视它为能够从英法手中敲诈到更多利益的机会而不思撤返,结果不仅断送了对意大利最利害攸关的奥地利,也把他曾经大吹大擂经略中、东地中海的计划真正抛到海里去了。 政治家们在主观上总是十分“精明”的,尤其是在对外政策上。极端自我中心主义的独裁者更容易也更需要如此,墨索里尼便是一个特出的典型。爱虚荣、好奉承、喜吹牛,把狡诈混同于精明,冒充鲁莽为勇敢,醉心于自己的“伟大”形象,目空一切,甚至于自以为可以左右希特勒德国,然而,作为一个赌棍,比起希特勒来,他只能等而下之了。1936年10月,齐亚诺访问德国,在同希特勒会谈的最后,希特勒说了一句经过再三斟酌的奉承话,称“墨索里尼是世界上最主要的政治家,根本没有人能和他比”(37),这一狡诈的奉承使得墨索里尼欣喜若狂。此后,他便一直生活在希特勒处心积虑给他创造的这样一个高入云端的虚幻王国里。1938年8月31日,德国国务秘书威茨萨克曾对意大利驻德大使阿托利科说,“墨索里尼是欧洲唯一能影响希特勒的人”(38)。很难想象,对希特勒“具有”如此影响力的墨索里尼会感受到希特勒对他构成什么威胁,罗马——柏林轴心会对其外交政策形成何种制囿。有人用“愚蠢”二字来形容墨索里尼不惜牺牲对意大利本土致命关键的奥地利以盟随德国。如果说墨索里尼愚蠢在放弃了中欧,那么更应该说他愚蠢在缺乏自知之明的那种冒充一等大国,以三等国力争夺二等目标,自以为可以左右希特勒的意识。 注释: ①参阅拙文《三十年代前期意大利对德政策的演变》,载《四川师范学院学报》1993年第5期。 ②马克斯威尔·H·H·麦卡特涅,保罗·克雷蒙娜,《1914—1937年意大利外交和殖民政策》伦敦1938年版第333页。 ③《意大利人民报》1937年3月20日,转引自维戈兹基等编《外交史》第三卷,三联书店1979版第919页。 ④齐亚诺日记,1938年11月8日、11月30日,1939年1月8日。 ⑤⑥《斯拉夫评论》(Slav Review),第32卷(1973年)第741—756页。 ⑦约瑟夫·贝克,《最后的报告》,纽约1957年版第143页。 ⑧麦卡特涅等,前引书,第32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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