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有文学创作。据普利斯库斯记载,阿提拉汗庭设宴招待各国使节,有两位诗人出场吟咏诗歌,赞颂阿提拉的英武和胜利。听者肃然起敬,勾起昔日战斗情景,心向往之。歌唱后又有喜剧演出(44)。匈奴文学作品早已不传,唯《史记·匈奴传》保留一首民歌: “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失我燕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公元前121年匈奴被汉击败,失去祁连山,燕支山, 乃创作出这首优美动人的民歌,反映匈奴牧民对统治贵族掠夺战争失败招致的衰落情况,表示愤慨和不满。匈奴人善歌舞,有乐器伴奏,所用竽、瑟、箜篌来自中原;胡笳、鞞鼓则是他们自己的乐器。蔡文姬《胡笳十八拍》说:“胡笳本出自胡中”,“鞞鼓喧兮从夜达明”。匈奴人集会祭祀,唱歌奏乐,也进行摔跤,“走马及骆驼”(45)的文化娱乐活动。西安附近客省庄第140号墓曾出土一透雕铜饰, 有两匈奴男子作摔跤游戏的图案,和现今内蒙所见摔跤情状相似。匈奴人的艺术具有鲜明的草原风格。蒙古诺颜山匈奴墓葬中,出土一批饰有各种动物图案的铜牌、金叶和银片,还有绣上野兽互相搏斗图的毡毯。这些艺术品在题材风格上同“斯基泰艺术”相似。 讲古代欧亚游牧民族成就,还必须提到他们的军事文化。欧亚游牧民族发明马鞍、马镫,精于骑射。他们的骑马装备和骑射技术向农耕世界传播,在促进中世纪欧、亚各国骑兵的建立和发展上起过重大作用。游牧民族作战,极为灵活机动。匈奴人在战场上“星散电迈,隐见不测”(46),又善于避实就虚,进行袭击;斯基泰人与波斯人作战,采取坚壁清野,诱敌深入,迂回包抄的办法。他们的战略战术思想产生过深远影响。汉武帝时卫青、霍去病率骑深入漠北,袭击匈奴,其战略战术即是从匈奴学来的。近代法国拿破仑率大军入侵沙俄,俄库图佐夫用大步撤退,拖疲敌军,然后进行反击的方法,打败拿破仑,这是斯基泰人曾采取过的击退大流士的战略战术。在军事科学史上,古代欧亚草原游牧民族应有一席之地。 五游牧民族对人类文化的贡献 古代欧亚游牧民族不断冲击农耕世界,自然带来许多破坏;但也有某些积极意义。马克思说过,“战争本身还是一种经常的交往形式”(47)。游牧民族的马文化就是通过征战向农耕地区传播的。游牧民族也通过战争向农耕世界汲取某些农业、手工业知识。交往是社会发展的动力,有促进民族融合的作用。游牧民族在战争中常有进入农耕地区,与农业民族相结合的。大漠南北的匈奴在发展中分裂为南、北两部。后南匈奴入居长城以内,北匈奴则西迁欧洲。前者与汉人杂居,相互作用,经过几百年,融合到一起,中华民族得到了发展,游牧文化也混合到中原农耕文化之中去了。后者与欧洲民族融合,形成今日之匈牙利人,亚洲游牧文化也因此融合到欧洲文化之中。贸易是游牧民族同其他民族交往的另一形式。希罗多德说斯基泰商人自黑海北岸向东走,经过七个地区来到阿尔泰山附近,开辟一条“斯基泰人之路”。匈奴商贾也穿过大漠南北,逾阿尔泰山西走,有所谓“草原之路”。通过这两条道路,欧亚各地物产得到交换,东西文化有所交流。 欧亚游牧民族的思想文化有些甚为珍贵。那称作“斯基泰艺术”的各种动物图案,精美绝伦,两千多年来供人欣赏、借鉴,对欧亚各地艺术的发展,甚有影响。那精良的骑射技术,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思想,在旧大陆农耕地区传播,对军事文化的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生产水平落后的游牧民族的这些成就是先进的农耕民族所不及的。为什么会呢?马克思在讨论那“给我们以艺术享受”,“高不可及的”希腊神话时指出:“在艺术本身的领域内,某些有重大意义的艺术形式只有在艺术发展的不发达阶段上才是可能的”(48)。这就是说,神话这种艺术只能出现于生产力不发达的时代。原来神话是用想象和借助想象去征服自然力,支配自然力。这是生产水平不高、科学技术不发达时代的产物。随着社会生产力的提高,科学技术的发展,人们掌握了火药、印刷机,有了火车、轮船、飞机,神话产生的条件消失了,也就不可能再有荷马史诗了。马克思关于希腊神话的论述,揭示出一条文化艺术发展规律。它具有普遍性,也适用于游牧世界。“斯基泰艺术”和游牧民族的军事艺术的产生,也只能产生于生产水平不高的欧亚草原游牧社会,其成就不是平原农耕民族所能达到的,也就不难理解了。 欧亚游牧民族不仅在精神文化方面有所创造,在物质文化方面也有许多成就,如培养良马品种,繁殖驴骡,制革炼乳等等。近现代人类物质、精神文化是历史上农耕文化和游牧文化渗透、融合、综合发展的结果。人类今日文化如果没有游牧文化这一部分参加进来,绝不会如此丰富,如此绚丽多彩。在世界古代史上,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既相互对立,又相互依存,相互渗透。我们既要看到游牧民族对农耕世界的冲击和破坏;也要看到他们对人类文化的贡献。长时期来,由于历史上形成的偏见,人们大多只注意游牧民族的消极面,而忽视、贬抑他们在历史上的积极作用,这是必须加克以服的。 注释: ①《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60页。 ②③④⑤希罗多德:《历史》Ⅳ,66、64、65;Ⅰ,201。 ⑥(11)《历史》Ⅰ,124;Ⅳ,70。 ⑦⑧⑩(13)《汉书·匈奴传》。 ⑨吉本:《罗马帝国衰亡史》,四卷本,第2卷,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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