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前奏:伊斯兰科学的贡献 阿拉伯科学与欧洲近代科学的关系问题是一个被人忽略、值得探究的重大课题。以往对近代科学的研究至少存在两点不足:一是就西方而论西方。仅从西欧中世纪的史实中来看近代科学革命的背景;二是把焦点对准文艺复兴前后一段时间(即中世纪的后期),而忽视了对中世纪前期的阿拉伯科学的研究,因而难以对西欧中世纪哲学、科学中萌发的近代科学精神作出合理的解释。阿拉伯科学繁荣出现在一个特定的历史时期,即介乎古代希腊罗马文明与近代科学革命之间--这不是一种偶然的巧合,而具有一种内在的契机。如果说文艺复兴是近代科学革命的序曲的话,那么中世纪阿拉伯科学的繁荣则是这一序曲的前奏。 意大利既是伊斯兰文明与基督教文明的交点,又是文艺复兴的故乡。这里必定存在一种因果关系。根据瑞士历史学家雅各布·布克哈特的研究,从十字军时代起,意大利对于伊斯兰人民所达到的文明就特别了解和赞赏。他们以宽容的态度对待伊斯兰教。以弗雷德里克为代表的意大利君主的“半穆罕默德式”的统治,对于现存教会的不满甚至鄙视,培养了这种“东西合璧”、“东为西用”的情调。到文艺复兴时期,阿拉伯医学家著作的拉丁旧译本已不再使意大利医生感到满意,因而希望求助于原本,威尼斯在东方的许多领事馆提供了接触这些原本的机会。威尼斯医生罗尼莫·拉穆西奥从阿拉伯文翻译了伊本·西那的大部分著作,贝卢诺的安德烈·蒙加约是伊本·西那的门徒,他在大马士革学习了阿拉伯文,并发展了他老师的观点,威尼斯政府任命他为帕多瓦大学医学教授。其他地方也仿效威尼斯的先例,君主和富翁们竞相收集阿拉伯文的手抄本。第一个阿拉伯文的印刷所是教皇优里乌斯二世时代在法诺建立的,阿拉伯科学以西西里为基地向亚平宁半岛的渗透,使意大利科学家先于欧洲其他国家的科学家感受到辉煌灿烂的古代文明,感受到要摆脱封建神权的枷锁,必须借复兴古代理性哲学来发扬人文主义精神,借复兴古代科学来作为同烦琐的经院哲学斗争的武器。同时我们还注意到,由于阿拉伯人具有类似罗马人重视实际生活、重视技术发明的特点,它作为一种粘合剂就很容易使偏重理性的希腊科学与偏重经验的近代科学结合起来。因为近代科学所继承的古代科学已不再是亚里士多德时代的“原装货”,而是经过阿拉伯人重装,包含了阿拉伯科学精神的“改制品”,也融进了阿拉伯科学的新内容,阿拉伯科学反映了科学革命黎明前的搏击和即将来临的突破。意大利正是处在科学革命的前沿阵地上,它成为近代科学兴起后第一个科学中心是历史赋予的使命。 下面我们分别考察几个主要学科中阿拉伯科学给近代科学造成的影响,天文学是阿拉伯人最早开始研究的领域。他们在巴格达、大马士革、开罗、科尔多瓦等许多城市建立了天文台,制造了一大批中世纪最新的精密天文仪器,他们建立天文台和使用天文仪器的手段都为以后欧洲天文学家所继承。到第谷·布拉赫以前皆是如此,巴塔尼的天文著作连续几百年在欧洲都是经典。拉普拉斯曾赞扬巴塔尼的天文学,并在《宇宙体系论》中引用巴塔尼的实测资料以证明地球轨道偏心率的减少。哥白尼也受惠于巴塔尼的研究,他在文章中论及太阳自转和岁差时,常常引证巴塔尼的观测记录。他在《天体运行论》中,还援引过巴塔尼和宰尔嘎里的著作。第谷·布拉赫的著作更是多处参考了巴塔尼的研究,另外,开普勒和伽利略的早期著作也表明了他们对巴塔尼观测资料的兴趣。拉普拉斯在《宇宙体系论》中表彰了伊本·尤努斯的一本重要残稿,这本残稿记载着哈里发曼苏尔以来百年实测的报告,包括日食、月食、分点、至点、会合、掩食等。拉普拉斯还曾引用伊本·尤努斯的实例,以证实黄赤交角、木星和土星较大的均差问题。阿拉伯天文学对近代科学的重大贡献还在于西班牙的天文学家对托勒密地心体系的抨击。伊本·鲁世德就曾指出:托勒密理论不符合自然本性,本轮的存在是不可能的。比鲁尼曾提出地球绕太阳旋转的学说。他在写给伊本·西那的信中,甚至说到行星的轨道可能是椭圆形而不是圆形。 中世纪阿拉伯光学领域的成就也为近代欧洲所瞩目。阿拉伯光学大师海赛姆的光学著作相当多。但只有《光学》(之三)和《论抛物镜产生的燃烧》(之九)在中世纪被译为拉丁文。整个《光学》译本是1572年由弗雷得里克·瑞斯勒在巴塞尔出版的,这样使海赛姆的研究成果传到了文艺复兴以后的西方。罗吉尔·培根在他的《透镜》一书中多次提及海赛姆。瑞斯勒的拉丁译本,使开普勒、斯涅耳、⑥费尔玛⑦和笛卡儿等数学家了解了海赛姆,除笛卡儿外,他们都直接参考了海赛姆的光学著作。欧洲人所用的网膜、角膜、玻璃液等术语都是由他的《光学》书译来的。肯迪的光学著作不仅被阿拉伯科学家学习,而且被罗吉尔·培根、罗伯特·格罗赛特(约1175~1253年)特别加以研究。 在数学方面,阿拉伯人系统地研究了二次方程的术语,确定了解方程求未知量是代数学的基本特征,阐明了代数运算在解方程中的运用,创造了三次方程的解法。把“阿拉伯数字”介绍给西方,这是算术方面阿拉伯对欧洲最大的贡献。阿拉伯数学家还引进了几种三角函数,建立了若干三角公式,编制了大量三角函数表,使三角学脱离天文学发展成一门独立学科。阿拉伯的数学传入欧洲之前,中世纪欧洲人的几何学知识相当于古埃及人水平,僧侣们只知道三角形、四边形、圆形、方锥、圆锥的定义和简单的求积法。法国数学家蒙塔克在《数学史》中指出:从11世纪到13世纪凡是在数学上获得声望的西欧人,他们的知识都是从阿拉伯人那里学来的。他还说,实际上15世纪以前凡是西欧人所著的数学书籍,主要是抄袭阿拉伯人的,至多是在阿拉伯人成就的基础上略加发挥而已。 在医学领域。阿拉伯人不仅使古希腊罗马等医学的大量原著得以流传下来,而且使包括波斯、印度在内的古典医药知识传到欧洲。构成了欧洲医学发展的主要基础之一。伊斯兰国家设立医院、隔离病房、临床教学、巡回医疗、执照考核等措施,成为以后欧洲医师和医学管理部门效法的榜样。伊本·西那的《医典》自12世纪译成拉丁文以后,被采用为欧洲各大学的医科教科书,长达6个世纪, 用奥斯勒博士的话来说:这部书“被当做医学圣经的时间比其他任何著作都要长”。⑧ 对于伊斯兰科学的卓越贡献,历史学家拉斯朵尔有一段耐人寻味的描述:“亚里士多德穿着东方的服装到巴黎来了,与他同行的还有几位阿拉伯注释家,他们带着阿拉伯各哲学家的许多独立的著作。”⑨这段文字大致可以生动形象地说明伊斯兰科学遗产给欧洲近代科学的宝贵奉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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