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德拉民族主义思想的缘起与演变(4)
3 二十多年的铁窗岁月不仅磨炼了曼德拉的意志,亦使他的民族主义思想有了新的充实。如果说,从青年联盟到1964年的叛国罪审判,他已从一个激进的青年民族主义者变成一个非国大的政治领袖;那么,铁窗生涯则进一步将他磨炼成南非无可争议的黑人领袖。同时,他也开始学会从南非被压迫人民的利益而不仅仅是非国大一个政党的利益来考虑问题。正如一位难友玛拉哈吉指出的,任何黑人组织,只要是为了黑人的自由解放和结束民族压迫而战,不管他们的政见如何不同,策略如何相异,但凡谈到南非的未来,没有不提到曼德拉的。〔36〕他的思想和威望也成了未来南非的希望。 1976年6月16日,索韦托的黑人学生上街游行,抗议政府当局强行推行阿非里卡语的教学,警察向年幼的学生开枪,引发了持续一年多的反对种族隔离制的黑人暴动。〔37〕运动波及160多个黑人城镇,从1976年6月到1977年10月间,死亡人数至少达700人左右。〔38〕暴动发生后,曼德拉立即从监狱发出呼吁,号召南非人民“团结起来!动员起来!继续战斗!在统一群众运动的铁砧和武装斗争的铁锤之间将种族隔离制和白人少数种族主义统治击得粉碎!”在这封充满激情的信中,他将民族团结和种族合作的思想表达得更为具体。他指出,种族隔离制从一开始就伴随着罪恶、残暴和非人道。所有的黑人--非洲人、有色人和印度人全都反对这一制度。”群众暴动已说明了一个不可辩驳的事实:尽管有粉饰门面与花言巧语,种族隔离制已无法容忍。他进一步指出,“胜利的首要条件是黑人团结。任何分裂黑人,劝诱黑人和唆使一个黑人集团去反对另一个黑人集团的努力必须坚决挫败。”我们注意到,他的“黑人”概念是包括有色人和印度人的。他也没有忘记与白人民主派的联合。“我们的人民──非洲人、有色人、印度人和民主派白人必须团结成一座统一群众行动的巨大坚实的反抗长城。”〔39〕 很明显,曼德拉已充分认识到在未来斗争中团结一切力量的重要性。在接受美国乔治敦大学法律教授塞缪尔·戴希对他的狱中采访时,曼德拉提出了建立一个非种族主义南非的起码条件:一个没有黑人家园的统一国家,中央议会的非种族选举和一人一票。他反复强调,南非的白人与非洲其它地方的白人不同,“南非白人属于这里。这里是他们的家。我们希望他们住在这里和我们分享权力。”〔40〕这样,他不仅赋予黑人民族解放运动以新的意义,同时亦为南非民族主义思想充实了新的内容。此后,他6次拒绝了博塔总统关于有条件释放的试探,〔41〕坚持原则,反复强调黑人解放运动团结的重要性。 曼德拉逐渐从非国大的领袖变为整个南非民族主义运动的领袖,这还可以从以下事实看出。在罗本岛监狱,直至1979年,对非洲人、有色人和印度人亦实行种族隔离制。他们的伙食、囚服乃至囚帽均不相同。从入狱那天起,曼德拉始终以所有政治犯(包括有色人和印度人)的代表和发言人的身份与监狱当局抗争。他在1969年4月22日代表“在岛上和其它监狱的同事”提交给司法部长的信是一典型的例子。在信中,他要求当局给予黑人政治犯与白人政治犯一样的待遇,或是予以释放,或是减免刑期。〔42〕他还经常代表罗本岛的政治犯要求改善监狱条件,为此曾多次受到监狱长官的威胁。〔43〕 其次,从70年代初期以后被关进罗本岛监狱的青年一代很自然地将曼德拉看作是自己的领袖。他们中有1973年后参加“黑人觉悟运动”〔44〕而被捕的青年学生,亦有索韦托暴动以后被关进来的青年激进分子。他们敬仰曼德拉,崇拜曼德拉。当他们一进监狱大门,首先询问的是曼德拉的情况。曼德拉亦关心他们的成长,后来在监狱里专为他们实行了一个教育计划。他不仅将自己在国际上所获的奖金(如印度政府向他颁发的“尼赫鲁奖”)用于此计划,还广泛发动狱外的朋友募捐。〔45〕同时,监狱各派政治力量都将他看作南非民族主义运动的领袖。而80年代从南非发起继而扩至世界的“释放曼德拉”运动更说明他已成为南非黑人民族解放事业的象征。 在曼德拉与南非司法部长及其他有关官员进行了长达三年的秘密会谈后,博塔决定于1989年7月5日邀请曼德拉到官邸会谈。为了使博塔更明确非国大的谈判立场,曼德拉准备了一封长信。在信中,曼德拉批驳了政府为谈判设置的三个前提条件,即非国大放弃武力、与南非共产党断绝关系和放弃多数统治的要求,详细阐述了非国大的政治主张。他日益认识到消除南非白人对多数统治恐惧心理的重要性,要求政府和非国大在谈判中须重视两个中心问题:第一,在一个统一国家实行多数统治的要求;第二,白人对这一要求的关注和多数统治不意味黑人对白人施加统治的结构保证。〔46〕在与博塔会见时,曼德拉甚至表示,黑人反对白人种族主义政权的斗争可以看作是“一场不同肤色的兄弟之间的斗争”〔47〕。此时的曼德拉已开始考虑政治解决的前景。他希望看到一个统一而非分裂的南非,他希望看到黑人摆脱白人少数政权的统治而当家作主,同时他亦希望白人将与黑人并肩参与国家管理。可以看到,曼德拉民族主义思想的包容性已愈来愈广泛。 曼德拉获释后,立即投入到建立新南非的斗争。“当我从监狱走出的时候,同时解放被压迫者和压迫者成为我的使命。”〔48〕形势发展已十分明显,历史将要把他推到新南非领导人的职位。他深深懂得,与政府的谈判固然重要,但民心则是关键。不论是电视讲话或记者采访,还是群众集会或外交场合,他始终把黑人的要求与白人的担忧并列,强调非国大必须注意两方面的问题。在获释那天,他即在开普敦市政厅的群众集会上重申了自己的一贯主张:反对白人统治,亦反对黑人统治。〔49〕 为解决黑人内部的分歧和冲突,他奔走于纳塔尔等地,呼吁黑人群众加强团结,实现和平。在德班的一次群众集会中,他动情地说:“我给你们中间参加了兄弟争斗的那些人的信息是:拿起你的枪、刀和大砍刀来,将它们扔到海里去。关闭那些死亡工厂。现在就结束战争!”他发出号召,要致力于建立一个单一的民族。“我们新的民族将包括黑人和白人,祖鲁人和阿非里卡人,以及说其它任何一种语言的人们。”“要达这一目的,我们必须消灭一切形式的派别活动和地方主义。”〔50〕 同时,他亦十分重视团结南非白人,力争获得他们的支持。他反复强调非国大必须竭尽全力消除白人对黑人统治的恐惧,尽管这一恐惧毫无根据。〔51〕他赞扬白人主教科伦索和他的女儿们在反对种族隔离制斗争中所作的贡献;〔52〕他也抨击白人右翼保守党领导人特鲁尼赫特离间非国大与广大白人的阴谋。很多南非白人消除偏见,加入非国大,他欣喜地指出:“这个国家的很多白人正在加入非国大,因为他们已认识到非国大的政策是我国种族之间和平与和谐的保证。我们呼吁白人反对右翼势力分化我们人民的一切努力。我们要使我们的南非白人兄弟姊妹们放心,我们的政策没有什么值得害怕。”〔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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