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结语 通过本文的上述考察,可以得出如下几点结论。 第一,富尔访华及其促成的中法建交,首先是中法外交战略调整的结果。中国战略重点在于打击美帝兼及苏修,法国要在防范苏联的同时对美独立,虽然两国的侧重点有所不同,但在追求独立自主的外交、冲击美苏把持的两极格局方面是一致的,这种一致性促成了中法的战略合作,奠定了中法建交的基础。这些,可以用两国领导人超越时空的对话来进一步加以证实。1963年11月2日毛泽东接见富尔夫妇时,重提了他几年前同英国蒙哥马利元帅的谈话,“如果苏、中、英、法有大体一致就好……还是从伦敦经过巴黎到东京,把这工作做好。戴高乐有从大西洋到乌拉尔的想法,再扩大一点,通过北京到东京”,世界局势在变化,“再过五年、十年,变化会更大。像英、西德、意大利、日本,独立性会增加,这是不可避免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对于这种大战略,富尔自然无法答复,只能笼统地表示“这是个好意见”。(68)在四天后,完全不了解富尔访华情况的戴高乐却作出回答,他对自己的新闻部长阿兰·佩雷菲特(Alain Peyrefitte)说:“我们总要有一个反面的同盟者。这是法国一贯的策略。法国的国王曾经和土耳其结盟以抵抗罗马帝国;他们曾经和波兰结盟以抵抗普鲁士;他们曾经和美国叛乱分子结盟以抵抗英国。而我,我曾经和俄罗斯结盟,为的是使我们在面对德国时变得更强大。今天,我和中国结盟,为的是使我们再次面对俄罗斯时变得更强大。不过,我们现在还没到那一步,现在仅仅是为了重新建交。”(69) 第二,富尔访华的最终成行,也是中国对欧战略、对法政策一系列调整的结果。随着“第二中间地带”理论的提出,中国在60年代初调整了对欧战略,把西欧作为反美反修的“间接同盟军”。这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中国对美法矛盾及其发展趋势的观察。在中方看来,戴高乐上台后美法矛盾的加剧发展,实际上为中国利用这一矛盾提供了可能性;虽然英国、联邦德国、日本、加拿大等国也在第二中间地带之列,但这些国家与美国的矛盾,还不像法国那么大。也正因为此,中国尝试从法国开始在第二中间地带打开缺口,并相应地在60年代初调整了对法政策,采取了种种具体行动,如主动谋求发展中法关系、积极与诸如富尔等与戴高乐有密切关系的人建立联系等等。中国的这种外交调整,加上戴高乐尝试借助中国对美搞独立和重返东南亚,使得中法关系不仅有了战略上的基础,也有了政策上的基础。 第三,就在中法都谋求改善双方关系的时候,富尔充当了“龟山”与“蛇山”之间的桥梁。富尔的这一角色,有一定的偶然性:他恰在1963年8月要求访华,而在此后又恰好受戴高乐的委托来同中国谈中法关系问题。但是,由于中国外交部长期以来就观察到富尔与戴高乐的密切关系,且很早就拟以富尔为第一邀请对象来开展对法工作;(70)由于戴高乐在中国问题上确实很倚重富尔的意见,而且在越南局势紧张的情况下极欲改善对华关系,富尔的中国之行又具有了某种必然的性质。富尔本人曾两度出任总理,资历深、地位高,在戴高乐政府中虽无官职,却是戴高乐政治圈子里的要员,深得戴高乐的信任;而在对华关系上,富尔一直主张对华友好,并同中国领导人建立了联系;再加上富尔律师出身,能言善辩,是个谈判能手。这一切,使得富尔自然成为“担负秘密使命的适宜人选”。(71) 第四,富尔访华使命的最终顺利完成,也是中法双方在平等的基础上协商的结果。这种平等,既体现在礼遇等形式上,也体现在协商的实质内容上。虽然富尔并未携带“特使”证书,但中方始终以此身份来接待他,在出行、住房、谈话中基本上都给予了戴高乐特使的礼遇。(72)在实质内容上,虽然中方在驱蒋的具体方式上作了一些让步,但在反对“两个中国”的立场上,中方并未有任何改变。以三项默契为基础的“周恩来总理谈话要点”,实际上也是法国在中法建交中所需要承担的义务。可以说,中法两国在反对“两个中国”问题上所取得的共识,乃是富尔北京之行最终成功的必要前提。也正是在这一前提下,中法双方经过数次平等的、艰苦的协商,终于找到“驱蒋”的办法。这也说明,只要两个国家互相尊重对方核心利益,总可以在平等协商的基础上,找出改善双边关系的恰当办法。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