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人的发展解放的角度解读历史不是马克思的专利。中国文化中与“大同”理想相联系的对历史阶段的划分,基督教从原罪和救赎的角度对人类历史的说明,实证主义用人的天性及其自然演化对历史进步的描述,黑格尔用客观理性的演化与外化对历史的解释,乃至试图用哲学批判或阶级斗争改变现实的尝试,都把历史与人的完善、进步、解放联系起来。不难发现,从历史理论的角度看,它们与马克思的唯物史观是有类似之处的。然而这些理论与马克思的唯物史观有着根本的区别,这就是:马克思的理论关于人的解放之路的设想,或者说他心中的人道主义理想的实现,建立在对历史规律的科学认识之上(只有大唯物史观揭示了人的发展的秘密),实现了人道主义与科学理性的结合;其他各种理论对历史规律一无所知,说到底把历史归结为神的安排或者观念、意志的历史,归结为形形色色的道德说教,因而所谓历史进步和人的解放全都是空想。 需要说明的是,马克思的历史观是大唯物史观,认为历史是自然界、人类社会和人本身在劳动实践基础上的相互作用协同进化。它肯定阶级斗争的作用,不过认为它只是帮助新制度诞生的“产婆”,新制度的孕育是生产力发展最终而言是劳动实践活动发展的结果。如前面所说,把人类解放诉诸无产阶级的阶级斗争只是马克思思想发展尚未成熟阶段的一种主张,已经被马克思自己所超越和否定。一些人把马克思的历史观归结为阶级斗争决定论,是无知的表现,或者是别有用心。 马克思把历史归结为人的解放史不是他的主观臆想,是已经广为人知的历史事实。世界各地文明发展的形态与历程互不相同,但是从中都可以看出,人对人的依赖(按照马克思主义的术语,即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以及从人对人的依赖向以人对物的依赖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的转变(即转向资本主义社会)。在我看来,“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生产能力成为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也正在现实生活中逐步成为事实。这一点需要论证,本文暂且不谈。我想说的是,因为我们没有深入理解把握马克思的历史理论,或者把它归结为生产力的发展史,或者把它当作阶级斗争决定论,所以忽略了马克思从人的解放这一独特角度对历史的理解,不懂得马克思历史观的主要功绩在于实现了人道主义与科学理性的结合。这一缺陷的直接后果便是史学理论中缺少了人的发展与解放这一重要维度,看不到现实历史中人类确实在逐步走向解放这一事实。 生活是人的生活,历史是人的历史,追求人的幸福、解放是无数志士仁人的梦想。因为找不到历史规律,人们一直未能从暗夜中走出。马克思的唯物史观是暗夜中亮起的一盏明灯,从人的解放的角度为我们揭示了历史的发展规律,为史学研究指出新的方向,找到新的线索,史学有了规律、有了灵魂。沿着马克思唯物史观指引的方向,我们的思路豁然开朗,史学研究别开生面,一定会有新的收获。如果考虑到今天在全世界随处可见的实证主义、后现代主义思潮,考虑到理想信念淡化、拒绝崇高自我矮化病症的扩散,考虑到生态、资源等危机导 致的人类生存面临的危险,考虑到人们对新轴心时代正在到来的预感或期盼,马克思唯物史观为史学研究提供的人的维度具有怎样的重要意义,不言而喻。 以上我们揭示了马克思大唯物史观的核心范畴,并从三个方面论述了这一范畴对史学研究的方法论意义。这些论述只是初步尝试,是远远不充分的。即使如此也可以看出,在对马克思唯物史观新解读这一背景下,历史呈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景象,史学研究展现出了新的天地。在讲到共产主义时,马克思曾经说:“共产主义是对私有财产即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的扬弃,因而是通过人并且为了人而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因此,它是人向自身、也就是向社会的即及合乎人性的人的复归,这种复归是完全的复归,是自觉实现并在以往发展的全部财富的范围内实现的复归。” 所谓“通过人”是指通过人的劳动实践活动和由此引发的人、自然界、社会的协同进化“,为了人”是指历史发展的价值目标———人的解放。这一论述是马克思大唯物史观及其史学研究方法论价值的生动体现。在马克思看来,历史学就是人学。从人出发看历史,把历史看作在劳动实践基础上自然界、人类社会和人本身的相互作用协同进化,看作人的进化史和解放史,毫无疑问会使史学研究面目一新。我们究竟会从中得到哪些启示,是有必要深入研究的题目。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