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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世纪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英格兰人的仇外情绪主要指向法兰西人。对于法兰西王位的争夺、英格兰王族在法兰西的领地争端、英格兰与法兰西之间在法兰德斯的商业利益冲突，一系列的矛盾叠加导致了英法之间的百年战争(1337-1453年)。战争结束以后，英格兰放弃了对于法兰西王位的继承要求，除了加来之外也失去了在法兰西的其他领地。1550年3月，英格兰与法兰西之间订立“永久和平”，双方之间的争端基本终结。(29) 英格兰有过与西班牙结盟的传统。亨利七世在1485年以武力创建都铎王朝以后，约克家族的复辟势力对都铎王朝的统治构成潜在威胁。亨利七世以长子亚瑟与西班牙公主凯瑟琳缔结婚约，意图借助西班牙的力量使王朝社稷更加稳固。亚瑟于1502年夭折之后，亨利七世又以次子亨利与凯瑟琳缔结婚姻。这一举措体现了亨利七世作为政治家的谋略，堪称亨利七世王朝外交的杰作。经过亨利七世与亨利八世父子两代的经营，都铎王朝的力量已足够强大。亨利八世解除与王后凯瑟琳的婚姻，固然是为了应对王位后继乏人的危机，(30)与此同时也放弃了与西班牙结盟的传统。在解除与凯瑟琳婚姻的过程中，亨利八世与教皇以及掌控着教皇的查理五世产生了冲突，双方甚至发展到互相敌视的地步。 1557年1月，哈布斯堡家族与法兰西国王重开战事。菲利在3月抵达伦敦，目的是策动战争并且“获取女王陛下的援助”。(31)史学家宾多夫对菲利此举的评论尖锐而犀利：“(菲利与玛丽的)婚姻虽然既无爱亦无果，却依然是菲利手中最为强大的政治本金，并且在1557年春天来到英格兰要求分取红利”。(32)在1557年6月7日发布的文告中，玛丽一世宣布“法兰西国王是女王的敌人”。(33)无视英格兰朝野上下缺少战争意愿的现实甚至是反战的呼声，玛丽女王追随西班牙正式向法兰西宣战了。自从亨利八世去世以后，英格兰很少参与欧洲大陆列强之间的武力角逐，玛丽一世轻率地改变了既往的外交方针。 宣战的直接后果，是将英格兰人驻守的加来暴露在法兰西的武力攻击之下。考虑到加来周边有湿地和城墙环绕、在寒冷的冬季呈现固若金汤之势，枢密院在此前大量缩减了加来守军的数量。玛丽一世在宣战之后向法兰西派遣了1000名骑兵、4000名步兵、2000名囚犯。(34)但是新增的兵力驻守在加来邻近的昆廷，而且处于菲利的控制之下。(35)当法兰西军队在1558年元旦向加来发动进攻时，英格兰守军几乎没有抵抗之力。无论是英格兰人还是西班牙盟军，都没有在加来发动任何有力的反击。七天之后，加来城失守。编年史记载：法兰西人在货物仓库与居民家中大肆抢劫财物，以致“人们在逃离时没有携带任何行李物品”。(36) 西欧在1555-1556年遭遇灾害气候，洪水泛滥导致农业大幅减产，谷物收成充其量只有正常年景的二分之一，形成了“人们记忆中最为严重的短缺”。(37)在这样的灾害年景投入法兰西战争，几乎耗尽了英格兰的财力。为了给西班牙菲利提供战争支持，玛丽一世在1557年和1558年几次要求议会批准征税并且摊派贷款。在刚刚经历了加来失守的灾难之后，议会制订了《征收协助金与十五分之一税法令》(AN ACTE of a Subsidie and one XVth granted by the Lords and Commons)，将女王要求的税收额度几乎削减了一半，最终批准的税收是：(1)征收1份十五分之一税与1份十分之一税(条款Ⅰ)。(2)个人动产价值超过5英镑的英格兰人，每1英镑征收2先令8便士；居住在英格兰的外国人每1英镑动产价值征收5先令4便士，动产价值低于1英镑者征收人头税8便士(条款Ⅳ)。(3)向英格兰人征收地产税，每1英镑价值征收4先令；向居住在英格兰的外国人征收地产税，每1英镑价值征收8先令(条款Ⅴ)。上述各项税收中，地产税与动产税必须立即缴清，十五分之一税与十分之一税在当年11月10日之前缴清。(38) 戴维斯对上述几项税收的数量进行了统计：地产税与动产税的数额达到140000英镑；十五分之一税与十分之一税的数额达到28000英镑；两项税收的总额为168000英镑。戴维斯据此认为，168000英镑税收大体与亨利八世时代的岁入相同，1558年议会批准的税收量并非十分巨大。(39)戴维斯试图从军事技术与财政投入的细节论证玛丽参战的合理之处与积极因素，进而说明战争的失败是由于人力无法控制的运气不佳。(40)然而戴维斯的论述存在着明显的疏漏之处，借以立论的主要依据并不成立。 戴维斯关于战争费用的统计缺少完整性，168000英镑并非玛丽女王1558年岁入的全部数量。历史学家波拉德统计，玛丽一世在1558年筹集到的收入总额大约为345000英镑，其中包括：议会批准的税款160000英镑；强制贷款109000英镑；封建岁入约50000英镑；关税收入24000英镑。(41)然而由于法兰西战争的投入，1558年的各项花费超出收入40%，赤字数额达到150000英镑。(42)波拉德还将玛丽一世时代的财政支出与亨利八世、爱德华六世两个朝代的财政支出做了对比：亨利八世统治最后一年的支出为56000英镑；爱德华六世在位最后一年的支出是65000英镑；玛丽时代的财政支出呈现翻倍增长的趋势：1554-1555年为138000英镑，1555-1556年为213000英镑，1556-1557年为216000英镑，1557-1558年为345000英镑；在最后半个财政年度(1558年复活节至天使长圣迈克纪念日)中，财政支出达到267000英镑(折合为全年支出534000英镑)。由于财政支出巨大，玛丽去世之后遗留下的债务近乎250000英镑。(43) 问题的重要性不仅在于投入的财政数额，也在于财政投入的去向以及带来的后果。玛丽一世将英格兰的财政资源投入法兰西战争，结果却是西班牙人受益而英格兰人受损。上述全部财政支出为玛丽女王带来的只有灾难，别无他获。史学家埃尔顿评论说：玛丽完全忽视英格兰人的利益；与西班牙联盟的结果是将英格兰变成了西班牙的一个行省，此前(议会)的担忧变成了现实。(44)史学家惠特妮·琼斯评论说，玛丽最为悲剧的特点是成就了“西班牙人的都铎王朝”。(45)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