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社会基础——经济——的变化,政治与文化都要随着变化”,封建文化显然已不合时宜,戊戌维新运动成为中国新文化运动的出发点。纵向来看,现代中国文化运动的发展,可以划分为戊戌维新运动、五四文化运动、五卅政治运动、新兴文化运动和“九一八”运动五个阶段。(26)“过去的事实告诉我们,共产主义运动,最近七八年来在中国试验的结果,只是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混淆青年思想,造成整个农村经济破产,湘,赣,鄂,皖,豫,闽,浙,苏,川,陕等省的实际情形可为证明”,所以,“一切真正的三民主义者的信徒团结起来,强化统一三民主义的文化战线。批判一切不适合中国之国情的理论;克服三民主义阵营中的一切左右的偏曲倾向”(27)。如果只看前面的论述,很容易误认为是马克思主义者对中国近代历史的分析,但是作者最后大肆攻击中国的共产主义运动,并主张“强化统一三民主义的文化战线”,这实在是南辕北辙。从另一方面看,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来反对共产党和拥护国民党,充分揭示了其理论的欠缺以及马克思学说的权威。 《文化建设》的一篇文章同样运用了马列学说分析“近世纪中国之文化运动”:“谁都知道,一切社会运动之兴起与衰灭,都是该当于社会的经济发展之历史的成果。所以在某一特定的历史阶段内,必发生特定的某种社会运动。文化运动之兴起亦是这样。例如近世纪中国之文化运动,由清末以来的民族革命文化运动,以及由五四以来的反封建的资本主义文化运动,与由五卅以来的反帝反资本的社会主义文化运动,无一不是在这个关系上发生出来的,而且还都是各自依其历史行程的规定而表示着种种特定的姿态。”基于中国的殖民地化危机日益迫切、国民经济结构诸体制日趋解体和经济发展日趋畸形,中国文化的发展日渐混乱而凌夷。五四运动以还的资本主义文化运动,鉴于国民经济不能健全的资本主义化而造成殖民地化的买办经济,于是只能输入欧美列强的皮毛残渣,形成中国洋泾浜式的奴才文化;五卅运动后的社会主义文化运动,鉴于缺乏革命机运和成功的社会革命运动的支撑,只是出现“一时社会科学文献肤浅的翻译与幼稚的介绍之狂潮”。总之,“健全的资本主义文化既不得产生,成熟的社会主义文化又无从实现,新文化运动次第失败,文化领域的混乱局势遂愈趋剧烈”。那么,要建设对于中国经济社会适合需要而有利的文化,就要扬弃障碍农业发展的前资本主义因子,把握资本主义经济发展的领导权和准备未来的社会主义经济建设。(28) 尽管作者认为“社会主义文化运动”无甚成绩,但仍然把它看做是“未来的伟大的历史之汇流”,并用经济的观点把前资本主义——资本主义——社会主义看做不断进步的依次演进的几个历史阶段。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样一种历史“必然”,在其还没有发生时,就已经为许多非中共人士所接受了。 《文化建设》的另一篇文章关于中国近代文化史的论述如出一辙:“中国自一八四二年以还,从前固有的社会经济形态已根本发生了质的变化,封建经济的残余逐渐趋于灭亡,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则连续不断的增长。”然而,这种现象与欧洲18世纪的初期资本主义不同,中国资本主义生产诸关系的增长,乃是外来的资本主义宰制、压榨、剥削中国民族的结果,它“一方面虽然启发了中国资本主义要素的增长,但在他方面,却桎梏着中国社会形态的飞跃过程,使之不能由初期资本主义更进而发展到资本主义的社会”。所以,中国仅能形成“变质的初期资本主义社会”。在这种社会里,中国的民族工业有相当的发展,却不能有绝对的发展,“则中国即不能有达到资本主义社会的可能。这是铁一般的现实”。那么,“中国现阶段的社会”只能努力向另一高形态社会飞跃,它的文化运动的主要任务,便是为此作积极的准备。同时,“在消极方面,应当对于障碍中国社会发展的一切前资本主义因素,给予以绝对的克服与扬弃。这即是说:中国本位文化建设,应该在实行这种双重任务的标准之下,作为未来的社会主义启蒙运动而出现”。(29) 在作者看来,中国传统的经济形态被破坏了,中国社会里资本主义有了“相当的发展”,但又不能有“绝对的发展”,当下能做的既要尽可能促进它的发展,同时又要做好向社会主义过渡的准备。这很接近后来共产党人的观点:为资本主义发展扫清道路,更为社会主义发展扫清道路。 在当时许多人看来,从人类社会演进的立场,中国显然不能再走资本主义老路,必须“另寻途径”。什么样的途经呢?鉴于“个人资本主义国家已渐趋崩溃,而集产的或共产的社会主义国家或世界,尤未有建设成功把握”(30),有人提出了“非资本主义”道路:“中国乃一以农业经济为背景之封建社会,近百年来,套上一副资本主义最后阶段之帝国主义付与的铁链,我们欲保守封建社会的一切,为环境所不允许,我们欲走上资本主义队伍,又为列强所不允许,我们欲抄捷径迈到社会主义天国,环境与列强都不容许通过,于是乎我们停滞在这次殖民地悲惨的程途,我们底文化,只好是‘杂拌’,封建的,资本主义的,社会主义的,正合天津人说话‘要么有么’。”从世界上来看,资本主义已是穷途末路,而社会主义蒸蒸日上。在这样的情势中,中国应该全盘吸取西洋工业文明,先解决生产问题。关于分配问题,今后“不可再走欧美的错路了,我们要建设非资产主义的中国”。(31) 这很像共产党人对列宁关于落后国家非资本主义道路的阐释。 关于此点,在《文化建设》有关“资本主义文化与社会主义文化”的讨论中,有人还更明确地指出,中国要先发展“资本主义”:“中国将来伟大文化发展和建设工程不能循资本主义道路,不能按资本主义速度,只能循社会主义道路按苏联现有的速度,这是极可信的展望。因为只有在社会主义原则下,人类才能把其全部力量用来和自然斗争,才能建设伟大的文化”,“但这是否说,我们现在就开始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呢?全然不能作这种提议”,“那么现在中国到底建设什么文化?我的简单的答复是资本主义文化”(32)。从中可知,主张现时发展资本主义只是出于国情限制的无奈,并不是不向往社会主义,在作者心目中,“社会主义原则”似乎是一种终极价值。他还把社会主义与苏联联系起来,这同共产党人的相关论述极其相似。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