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有为之维新论 康有为之所以要在变法阵营中特树“维新”之帜,是因为他所要推行的变法,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变法,而是前所未有的彻底改革。“维新”一词不仅比“变法”更能确切地表达彻底变革之意,而且可以从天命论和公羊学的角度为改革提供正当性辩护。 甲午战败以及胶州湾危机以后,康有为提出中国面临的是“四千年之变局”。这个变局可以简要地概括为从“一统之世”进入“诸国竞长之世”: 中国自汉唐宋明之后,皆为大一统之时,及今欧、亚、美、澳之通,遂为诸国竞长之世。一统、竞长二者之为治,如方之有东西,色之有黑白,天之有晴雨,地之有水陆,时之有冬夏,器之有舟车,毫发不同,冰炭相反。(《为推行新政,请御门誓众,开制度局,以统筹大局,革旧图新,以救时艰折》) 因为一统和竞长这两个时代在治国方略上完全相反,所以当时的中国必须彻底改制。又因为西方列强进入竞长之世的时间比较早,所以采用西法是改制的捷径。 在康有为看来,这样一个变局可以用《春秋》公羊学的三世说来解释。历史的演变须经过据乱世、升平世而进入太平世。“据乱则内其国,君主专制世也;升平则立宪法,定君民之权之世也;太平则民主,平等大同之世也。”(《答南北美洲诸华商论中国只可行立宪不可行革命书》)孔子本人虽然生于据乱世,但他通过《春秋》一书所传递的微言大义具有拨乱反正的作用。可惜的是,《春秋》之义只有在西汉时才为人信仰,其后便隐晦不明了: 汉世家行孔学,君臣士庶,劬躬从化,《春秋》之义,深入人心。拨乱之道既昌,若推行至于隋唐,应进化至升平之世,至今千载,中国可先大地而太平矣。不幸当秦汉时,外则老子、韩非所传刑名法术君尊臣卑之说,既大行于历朝,民贼得隐操其术以愚制吾民,内则新莽之时,刘歆创造伪经……自晋之后,伪古学大行……于是三世之说,不诵于人间,太平之种,永绝于中国,公理不明,仁术不昌,文明不进,昧昧二千年,瞀焉惟笃守据乱世之法以治天下。(《春秋笔削大义微言考序》) 也就是说,汉唐宋明的一统之世所遵行的都是君主专制的据乱世之法,而当今诸国竞长之世,应该施行的是君主立宪的升平世之法。 三世之演进不是自然而然的过程,需要有新的“圣人”把二千年来隐晦的《春秋》大义重新阐明,以与当世之务相接。梁启超《读〈春秋〉界说》曰:“凡天下一事之成就,必经数百千年数百千万人之智慧能力而始成也。积众生之智慧能力久之,而圣人出焉,圣人出而众生之智慧能力又增长焉。”在梁启超等康有为的追随者看来,康有为就是这样一个圣人。章太炎一度与康门弟子交往甚密,其1897年《致谭献书》述其观感曰:“康党诸大贤,以长素为教皇,又目为南海圣人,谓不及十年,当有符命。”康有为自己亦不遑多让,时时以二千年来唯一得孔子真传者自居。《孔子改制考序》曰:“天哀生民,默牖其明,白日流光,焕炳莹晶。予小子梦执礼器而西行,乃睹此广乐钧天,复见宗庙百官之美富。”《礼运注叙》曰:“是书也,孔氏之微言真传,万国之无上宝典,……二千五百年至予小子而鸿宝发现。”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