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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齐而齐”与国家:章太炎对晚清政治理论的批评(13)


    尽管章太炎坚称群众运动和革命必须由人们一起来完成,他却拒绝将其交付于“群”。通过将革命运动比作男女交媾生殖,或个人于自家生产及烹制食物,章太炎将革命视作个人分别行动所形成的总体效果。换句话说,恰如男女交媾最终是在个人的性爱行为基础上增加了人口,革命也是千千万万的革命者们的分别行动的集合效果。 
    在论述了国家并不存在,而政治活动又是肮脏低贱的之后,章太炎在论文的最后一部分直面爱国的心理学之可能这一问题。他关于如何让人们热切地参与那些看似肮脏的活动的论述以一个简单的类比开头。他分别举了为了获取煤而变得十分肮脏的煤矿工人,以及为了繁衍的性爱的例子:“人之躯骸,本由腐臭笋之物以成胚胎,其出入与便利同道。故一念及生,即不恤自亏垢。”(66)章太炎再一次意识到国家是与绝大多数肮脏的事物不同的,因为国家并不是真实的实体,然而,恰恰是这种虚幻性增加了国家的诱惑性,因为认知的自我(the self)或认知的基础(base)本身就是虚幻的。在《建立宗教论》中,章太炎又在唯识宗佛学的框架中形成了又一相关视角,即自我的形成是由于一种根本性的误认所引发的。简而言之,对章太炎和唯识宗来说,对于自我的意识是在把非个人化的“藏识”(阿赖耶识)误认为自我的时候出现的。(67)因此,一种原始的拜物教使得对物、最终是对民族国家的崇拜成为可能。在《国家论》中,章太炎并没有直接引用这些概念,但是却通过做关于自我的空虚(vacuity)的类似论述向我们展示了去爱一个不存在的、想象性的国家的可能性。章太炎一开始就向我们展示,自我仅仅是一种幻觉,因为如同国家一样,自我也是一个集合体: 
    (则以)人身本非实有,亦集合而成机关者。以身为度,推以及他,故所爱者,亦非微粒之实有,而在集合之假有。夫爱国者之爱此组合,亦由是也。(68) 
    像梁启超一样,章太炎强调了人类自我的虚构面向,并且,尽管他将以其作为爱国的前提条件,他并不让这种虚构的面向跟国家靠得太近。章太炎认为这是人类欲望结构的基本要素,而后者则源自一种假想的自我。此外,他还接着指出一些集合体是具有本质的。例如,金环的本质就是那些组成金环的金原子。然而,人类自我却是彻头彻尾的幻想。章太炎将其比作画作与魔术中的幻影。这些物体能够引发欲望,但其本身却是非真实的。 
    然人心睹画而愉快,或过于入山适牧,见其真形也。此何因缘?则以人身本非本质,托此气液固形诸无机物,以转化为肌骨血汗耳。即身为衡,而以外观群物,固所爱者,亦非本质之实有,而在幻象之假有。夫爱国者之爱此景象,亦由是也。(69) 
    章太炎接着指出,当人们生发爱国之情时,他们所爱的并不仅是那无本质的,非真实的东西,他们所爱的更是那存在于过去或未来,而不是当下的东西。章太炎这里的观点是柏拉图哲学的回声,同时,又是拉康思想的先声,即欲望产生于空缺,而我们对当下事物的爱远远不及对缺席事物的爱来得强烈。他举了许多例子,如“求之难获,如彼妃匹、裘马、宫室、道器之好”,并总结说,人们爱一国家及其历史的情况也是类似的:“(固)所爱者亦非现在之正有,而在过去、未来之无有。”(70)章太炎认为民族主义也同样有以下内涵:与过去相连,在当下行动,以使缺席的未来变为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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