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证学与历史研究
考证,或称考据,是人们研究社会历史的科学方法。我们了解现状,必须进行调查研 究。同样重要,历史家了解过去,必须对史料进行考证。梁启超《历史研究法》尝言: “史料不具或不确,即无复史可言。”以故,考证是历史研究的基础。 自古迄今,考证史料的主要方法,是“归纳比较法”。归纳比较版本歧异的,为“校 勘学”;归纳比较文件真赝的,为“辨伪学”;归纳比较记载异同的,为“考异学”, “考证”是其总称。兹分科就其产生及其典型之作举例,以见考证对历史研究的重要。 一、校勘学举例 学术界言校勘萌芽于先秦,所举最可信的事例,是《吕氏春秋》记孔门弟子卜子夏订 史的故事。 子夏之晋,过卫,有读史记者曰:“晋师三豕涉河。”子夏曰:“非也,是己亥也。 夫‘己’与‘三’相近,‘豕’与‘亥’相似。”至于晋而问之,则曰:晋师己亥涉河 也。 唐刘知几《史通·补注篇》赞刘孝标注《世说》,“察及泉鱼,辨穷河豕”,即用此 典故。清刘寿曾以为订史之始。(刘寿曾《传雅堂文集》卷2《周易汉读考序》)近世胡 适谓“已具有校勘学的基本成分”(胡适《元典章校补释例序》)。这一故事,最早体现 了史料校勘对历史研究的重要性。历史学者如盲从“三豕”涉河,则岂非闹笑话! 王国维《宋代之金石学》中尝言,考证盛于宋代。其时,出现了一部校勘学的杰作- -朱熹《韩文考异》。“韩文”,是唐大文豪韩愈的专集。自唐迄宋,《韩文》的传本 甚多,颇有歧异。与朱熹同时人方嵩卿撰《韩集举正》,详加评比。《四库全书总目》 称其书“所据碑本凡十有七,所据诸家之书,凡唐令狐澄本、南唐保大本、秘阁本、祥 符杭本、嘉祐蜀本、谢克家本、李昞本,参以唐赵德《文录》、宋白《文苑英 华》、姚铉《唐文粹》,参互钩贯,用力亦勤”。但朱熹嫌其去取不当,“多以祥符杭 本、嘉祐蜀本及李、谢所据馆阁本为定,而尤尊馆阁本,虽有谬误,往往曲从 ,它本虽善,亦弃不录”。于是“辄因其书更为校定。悉考众本之同异,而一以文势义 理及他书之可证验者决之。苟是矣,则虽民间近出小本不敢违。有所未安,则虽官本、 古本、石本不敢信。”(朱熹《韩文考异序》)这是比较科学的态度。怎样评定是非?朱 熹已弥补了单纯以善本校正坊本的不足,能够把时间、地点与人事作综合的判断,而告 读者以去取之由。兹举其校《祭田横墓文》为例: 按此文开首有“贞元十一年九月,愈如东京,道出田横墓下”语,方氏从阁、杭、蜀 本作“愈东如京”。二本均释韩愈是时往洛阳。朱熹从洪氏本改定为“愈如东京”。洪 氏谓韩愈于唐德宗贞元十一年出长安,至河阳,继而有至东京洛阳之事。朱熹补证:查 田横墓在洛阳东20里,从河阳经墓下而走洛阳,乃是西向,安得言“东如京”?且洛阳 也不应单称“京”,唐京乃是长安。 《韩文考异》为后人研究韩愈和唐史提供了比较可靠的文献。 二、辨伪学举例 东汉马融辨伪今文《太誓》,是我国古籍辨伪的滥觞。此已为学术界所公认。 按《太誓》是周武王灭殷纣的文告。孔子以之编入《尚书》。秦火后,《尚书》散失 。汉文帝时,伏生传于齐鲁之间,得28篇。武帝时,又从民间得《太誓》1篇。这29篇 都用当时的隶书传写,合称《今文尚书》,以区别于从孔壁发现的以篆书传写的《古文 尚书》。 从现存先秦古籍所引《太誓》20余条看,此文对研究殷、周易代之际,提供了珍贵史 料。其中“民之所欲,天必从之”一语,两见于《春秋左传》,两见于《国语》。盖春 秋列国的有识之士,已公认民心向背,关系国家兴亡,值得当世君主借鉴。惟西汉所得 的《太誓》非真本,马融对之致疑。马注《尚书》见《隋书经籍志》,现已失传。所辨 《太誓》之词见唐孔颖达《尚书正义》所引: 《太誓》后得,按其文似若浅露。又云:“八百诸侯不召自来,不期同时,不谋同辞 ”,及“火复于上,至于王屋,流为雕,至五,以棫俱来举火”。神怪,得无在 子所不语乎!又《春秋》引《太誓》曰:“民之所欲,天必从之。”《国语》引《太誓 》曰:“朕梦协朕卜,袭于休祥,戎商必克。”《孟子》引《太誓》曰:“我武维扬, 侵之于疆,取彼凶残,我伐用张,于汤有光。”孙卿引《太誓》曰:“独夫受。”《礼 记》引《太誓》曰:“予克受,非予武,惟朕文考无罪;受克予,非朕文考有罪,惟予 小子无良。”今文《太誓》皆无此言。我见书传多矣,所引《太誓》者甚多,弗复悉记 ,略举五事以明之,亦可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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