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望则是刘师培关注的另一位学者,作《戴望传》,把戴望视为在晚清学术史上具有重要地位的人物。浙江德清戴望,中年好颜李之学,著有《颜李学记》,所以刘师培把戴望归入“习斋学案”,(注:参见《近儒学案序目》中的“目录”。)认为戴望学术与颜李之学一脉相传。他在《戴望传》中说:“自西汉经师以经术饰吏治,致政学合一,西京以降,旧学久湮。晚近诸儒,振兹遗绪,其能持立,成一家之言者,一为实用学,颜习斋、李刚主启之;一为微言大义学,庄方耕、刘申受启之。然仅得汉学之一体。惟先生独窥其全。故自先生之学行,而治之儒得以窥六艺家法,不复以章句名物为学。凡经义晦涩者,皆一一发其旨趣,不可谓非先生学派启之也。况复明华夏之防,菇口口之悲,蛰居雒诵,不欲以曲学进身,亮节高风,上跻颜李,岂若近儒诂麟经者,饰大同之说,以逞其曲学阿时之技哉。”(注:《戴望传》,见《左庵外集》卷十八。)戴望对今文经学的经义加以阐发,还洞晓华夷之辨,刘师培认为“曲学阿时”的康有为与戴望不能等量齐观。 在清代汉学大师之中,刘师培最推崇戴震,“予束发受书,即服膺东原之训”,(注:《东原学案序》,见《左庵外集》卷十七。)曾撰有《东原学案序》、《戴震传》。刘师培对戴震学术定位极高,“戴氏之学,先立科条,以慎思明辨为归。凡治一学立一说,必参互考验,曲证旁通,以辨物正名为基,以同条共贯为纬。论历算则淹贯中西,论音韵则精穷声纽。论地舆则考订山川。咸为前人所未发。而研求古籍,复能提要钩玄,心知其意。凡古学之淹没者,必发挥光大,使绝学复明。凡古义之钩棘者,必反复研寻,使疑文冰释”。(注:参见《南北学派不同论·南北考证学不同论》。)可以说对戴震之学评价至于无以复加的高度,当然桐城派对戴震的批评,在刘师培看来不过是“鄙儒之说,何损于东原万一哉”。(注:《东原学案序》,见《左庵外集》卷十七。)刘师培在他未完的《近儒学案》中,立有“东原学案”,而把吴派开山大师惠栋纳入东原学案的“别出”部分,显然刘师培认为惠栋学术成就不能与戴震相提并论,所以他的《近儒学案》没有准备专门立有“惠氏学案”,似乎从中可以看出刘师培的学术偏见了。(注:参见《近儒学案序目》中的“目录”。)由于刘师培、章太炎等国粹派对戴震学术的挖掘与推崇,戴震的学术价值才引起了学者的普遍重视,梁启超的《近世之学术》与《清代学术概论》对戴震评价迥然不同(注:梁启超在《近世之学术》中言:“二百年来学者记诵日博而廉耻日丧,戴氏其与有罪矣”,而在《清代学术概论》中却说,“《疏征》一书,字字精粹”,“实以平等精神,作伦理学上的一次大革命”,为“三百年间最有价值之奇书也”。),及胡适著《戴东原的哲学》,应该说均受他们的影响。 刘师培清学史研究在中国近代学术史上应该有他的一席之地,不管他清学史研究以章太炎《清儒》为起点,还是其论学具有明显的政治倾向,我们都不应该忽视他在研究清学史领域的诸多创获,对清代学术演变作了独特的阐述,提出并实践了新的学术命题,开拓了清学史研究的新领域,突显扬州学派的学术地位,这些都是章太炎所不及的。刘师培在讨论清学史时,注意到了对同一个对象作多角度分析,他往往从“变迁”、“不同”、“得失”视角论述清学,认识到了学术不仅存在空间上的差异,而且还存在时间上的区别。刘师培在清学史研究方面的学术观点都比较平实,少有激进之论,也正因为如此,他在晚清学林赢得了不同学派倾向学者的认同。刘师培对梁启超、胡适、钱穆的清学史研究均有直接或间接的影响,可以说,他在近代学术史上的影响是深远的,否认刘师培在清学史研究领域的先驱者、开拓者地位,是不符合历史事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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