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双屿港的毁灭 嘉靖二十六年(1547),朱纨派遣副使柯乔、都指挥黎秀等分驻漳、泉、福宁诸地,阻遏双屿港湾的私商船只。翌年初,又命柯乔从福建“选取福清惯战兵夫一千余名,船三十只”,“又行浙江温、处兵备副使曹汴选取松阳等县惯战乡兵一千兵”,俱委福建都司都指挥卢镗统领,约在浙江海门屯扎(55)。三月,卢镗督发福清兵船开洋,前往双屿贼巢,相机剿捕。四月,卢镗率明朝水师向双屿“开洋追剿”中,发现“大贼船一只”,遂派船追击。“追至九山大洋,与贼对敌”,“攻杀番贼落水不计数,斩首级二颗,生擒日本倭夷稽天、新四郎二名,贼犯林烂四等五十三名”(56)。史称“九山洋之战”。 初战告捷之后,卢镗统各路兵直捣双屿,葡萄牙人和中日私商则坚壁不出。至嘉靖二十七年(1548)四月,“风雨昏黑,次日寅时,双屿贼船突驾出港”。明军一面占领双屿,一面分兵追击,据朱纨《甓余杂集》卷二《捷报擒斩元凶荡平巢穴以靖海道事》记载,“打破大贼船二只,沉水贼徒死者不计其数”,“生擒哈眉须国黑番一名,法里须;满咖喇国黑番一名,沙哩马喇;咖呋哩国极黑番一名,嘛哩丁牛;喇哒许六;贼封直库一名,陈四;千户一名,杨文辉;香公一名,李陆;押纲一名,苏鹏;贼伙四名,邵四一、周文老、张三、张满”。据郑若曾等人记,此役“俘斩溺死者数百人,贼酋许六、姚大总与大窝主顾良玉、祝良贵、刘奇十四等皆就擒。镗入港,毁贼所建天妃宫及营房、战舰,贼巢自此荡平”(57)。鉴于双屿是孤悬于大洋中的海岛,四面大洋,势甚孤危,难以立营戍守,而且明军主力“福兵俱不愿留”,于是朱纨下令以木石筑塞通往双屿港的南北各水口,使所有船只无法进入内港,从此葡萄牙人和中外私商惨淡经营多年的国际贸易大港遂成废墟。这就是闻名中外的“双屿之战”。 葡人克路士的记载对双屿之战则一笔带过:“这些恶行(指葡萄牙人海盗行径)不断增加,受害者呼声强烈,不仅传到了省的大老爷,也传到了皇帝。他马上下旨福建准备一支大舰队,把海盗从沿海,特别从宁波沿海驱逐走。”(58) 但是平托却记:“他(指朱纨)立即派了一位如同我们中海军上将的海道,率领一支由三百艘中国大帆船及八十艘双桅帆船,六十万大军,在十七天内做好备战工作。一天清晨,这一舰队向葡萄牙人的村落发动了攻击……所有东西被付之一炬,夷为了平地。基督徒死亡达一万两千人,其中八百名葡萄牙人。这些人分别在三十五艘大船和四十二艘中国帆船上被活活烧死。据说,仅在白银、胡椒、檀香、荳蔻花、核桃及其他货物上就失了一百五十万金。”(59) 其实,平托并未经历双屿之战,他的游记中关于明军数量和死亡人数显系道听途说的耸人传闻。 明军攻占双屿,葡萄牙人和中外私商失去巢穴,“余党遁往福建之浯屿”(60)。其实,逃往福建的葡萄牙人仅是其中一部分,大部分仍留滞浙江沿海,“分泊南麂、礁门、青山、下八诸岛”(61),或出没福建北部海域,继续与明军周旋。朱纨指挥明军乘双屿战胜之威扫荡残敌,经过大小数十战,至嘉靖二十七年十二月,才将葡萄牙人和中私商海盗船赶出浙江海域。至此,正如朱纨《甓余杂集》卷四《五报海洋捷音事》所言:“台温海岛巢穴俱已荡平,凡可栖隐去处遍哨,无警收兵。” 3.浯屿、走马溪之战 双屿战后,浙江的葡萄牙人失去巢穴,“又因风暴不能返回满剌加,于是来到福建沿海,与当地的葡萄牙人和中外私商汇合,占据浯屿为新巢。明军在朱纨指挥下乘胜追击,于是中葡双方在福建沿海发生了一连串的冲突。 浯屿,有新旧之别。新浯屿在厦门岛,旧浯屿,又称外浯屿,则在厦门岛南大海中,水道四通八达,为月港、同安之出海门户,形势最为要害。明初江夏侯周德兴在此置水寨戌兵防倭。据明人郑若曾《郑开阳杂著》卷一《福建兵防论》记载,大约在成化年间(1465-1487),浯屿水寨“迁入厦门地方,旧浯屿弃而不守,遂使番舶南来据为巢穴”。明人洪受《浯屿水寨移设料罗议》也说:“料罗、浯屿,均为贼之巢穴。”(62) 1546年,葡萄牙人罗浦·侯门(Lopo Homen)所绘制的古航海图,显示过去数年葡萄牙人在中国沿海的贸易据点,图中标示着“料罗,交易在此进行”(63)。每年三、四月东南风汛时,葡萄牙商船自海外趋闽,抛泊于旧浯屿,然后前往月港发货,或引诱“漳泉之贾人往贸易焉”(64)。双屿之战以后,浙江葡人大批转移到浯屿建立居留地,并建有港口和防御设施。“夷屿背倚东北,面向西南,北口用大木栅港,巨缆牵绊,南口乱礁戟列,止通西面一港”(65)。所以《筹海图编》卷四《福建事宜》记胡宗宪说:“外浯屿乃五澳地方,番人之巢窟。”关于浯屿葡人居留地之建立,平托是这么说:被驱逐出双屿后,“葡萄牙人欲重新在一个名叫漳州的港口建立一村落,做买卖。那个地方亦在中国,位于双屿下方一百里格处。当地的商人因为可以得到许多好处,他们用重金贿赂买通了当地官员,让他们对此采取默许的态度。在大约两年半的时间内,我们在此和当地人平安无事地做着买卖”。因浯屿被葡萄牙人据为巢穴,故又称为“夷屿”。 嘉靖二十七年九月,朱纨催令福建备倭都指挥使卢镗率明军主力回师福建,“与柯乔合势”(66)。当时葡萄牙人仍占据“大担屿夷船(屿)二处”,朱纨亲到福建督战,准备对浯屿发起总攻。“但以海为家之徒众怒群猜,讹言日甚”,“比因沿海妄传军门已革,上下观望,倡为夷船志在贸易货物,因缺粮食遂欲行劫之说”,“卢镗惑于浮言,已回都司掌印”。福建地方的大多数官员也不赞成对葡萄牙人采取大规模军事行动,试图阻止中葡大战。一些士大夫劝朱纨“须为善后之计,不然复命之后,难免身后之罪。臣(朱纨)问其计,不过曰开市舶耳”(67),即主张让葡人通商合法化来消弥紧张局势。朱纨承认:“忧在福建布按二司中合干该道与臣共忧者,惟巡视海道副使柯乔而已。其余因循成性,各分彼此,凡有施行,相率观望,至有见移文而聚讼者。”(68) 但是,即使是柯乔也以“夷船之攻其难有三”来规劝朱纨,可见朱纨在福建没有得到广泛的支持。但朱纨仍不为所动,力排众议,一意孤行,督令卢镗到漳州与柯乔会合,攻击浯屿。 十月“二十六日,卢镗亲督兵船出洋,分布曾家湾、深澳等处”,断绝浯屿与外界联系,截击接济之船,并派兵船到浯屿外挑战,葡人坚壁不出。“十一月初七日夜,卢镗募兵砍去贼巢栅索,并获番旗一名,贼人知觉,几被追获。初八日早,兵船前向攻捕,夷船不动如故,适遇无风,顺潮退回。初九日早,大夹板船齐鸣锣鼓发喊,放大铳三十余个,中波鸟铳不计,又山觜上放大铳一个,石砲如碗。二十日夜,卢镗督李希贤等兵船驾入夷屿,前船举火,又因风息,夷哨各来截敌”,明军阵亡4人,负伤3人。明军的这几次进攻属于窥伺性质,但也证明浯屿地势险要,防守严密,正面攻击难以奏效,明军遂加强对浯屿的封锁,以困葡人。克路士也说:“第二年,即1549年,(明朝)舰队的军官更严密防守海岸,封锁了中国的港湾和通道,以致葡人既得不到货物又得不到粮食。但不管警戒防卫多严,因沿岸岛屿很多(它们成排沿中国伸延),舰队不可能严密把守到没有货物运送给葡人。”(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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