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殷人尚白”的文献记载及过去的研究 古代文献中有所谓“殷人尚白”的记载,如《礼记·檀弓上》:夏后氏尚黑,大事敛用昏,戎事乘骊,牲用玄;殷人尚白,大事敛用日中,戎事乘翰,牲用白;周人尚赤,大事敛用日出,戎事乘騵,牲用骍。《礼记·明堂位》:鸾车,有虞氏之路也;钩车,夏后氏之路也;大路,殷路也;乘路,殷路也。有虞氏之旂,夏后氏之绥,殷之大白,周之大赤。夏后氏骆马黑鬣,殷人白马黑首,周人黄马蕃鬣。夏后氏牲尚黑,殷白牡,周骍刚。《吕氏春秋·应同》:及汤之时,天先见金刃生于水,汤曰:“金气胜,故其色尚白,其事则金。”《史记·殷本纪》:孔子曰:“殷路车为善,其色尚白。”《淮南子·齐俗训》:殷人之礼,社用石,祀门,葬树松,其乐《大护》、《晨露》,其服尚白。《白虎通·三正》:十二月之时,万物始牙而白。白者,阴气,故殷为地正,色尚白也。……《尚书大传》曰……殷以季冬为正,……殷以十二月为正,色尚白,以鸡鸣为朔。《论衡·指瑞篇》:推此以况,白鱼赤乌犹此类也。鱼,木精;白者,殷之色也。乌者,孝鸟也;赤者,周之应气也。先得白鱼后得赤乌,殷之统绝,色移在周矣。据鱼、乌之见以占武王,则知周之必得天下也。 对于“殷人尚白”之论,除文献记载之外,历来鲜有学者从正面论之者。自从殷墟甲骨文被发现以来,始有现代学者从甲骨卜辞这一信史材料来证其然否。其中否定者有之,如罗振玉盖读卜辞中“白”为“百”,故谓“夏后氏牲用黑,殷用白,周用,以卜辞证之殊不然。”①怀疑者有之,如金祥恒根据卜辞中卜问的用牲毛色有很多种类的现象疑“殷人尚白”之说或非事实。②又如黄伟然也著有对“殷人尚白”质疑的文章。③支持者也不乏其人,如瞿润缗认为罗振玉读甲骨文中“白”字作“百”为误,“‘白’当如字读,卜辞言‘十白豕’‘获白鹿’可证。殷人尚白之言,未尝无征也。”④又如裘锡圭虽承认“殷人尚白”之说是个复杂问题,但认为“殷人重视白马”在殷墟卜辞中却有根据。⑤ 我们认为,“殷人尚白”之说在《三礼》、纬之书中被吹得玄乎其玄,但见于多书从不同的方面记载,决不是没有根据的,也不会是偶然的。综观古代文献记载、甲骨卜辞材料以及考古学资料,我们认为“殷人尚白”的观念在商代确实存在。本文也想从甲骨卜辞入手,结合考古材料,从文献中所记“殷人尚白”表现在马、车、旗、牲、服等几个方面,爬梳整理,综合分析,以企为“殷人尚白”找到一定的证据。 二、甲骨文中“殷人尚白”的反映 (一)“白”字在甲骨文中的运用 甲骨文“白”字作(菁10·1·8)、(前1·26·5)等形。许慎《说文解字》说解“白”字曰:“白,西方色也,阴用万物色白,从八合二,二阴数。”依据虚妄的阴阳五行纬之意说解,析形不确,释义牵强,殊不可从。郭沫若先生据甲骨文、金文字形认为,象拇指之形,拇为将指,在手足俱居首位,故“白”引申为伯仲之“伯”,又引申为五伯之“伯”,其用为白色字者,乃假借也。⑥郭释切近事实,颇能服人。近又有人解甲骨文“白”字“象正面人头之形”,说解字形不类,也不可取。 殷墟甲骨卜辞中“白”字有四种用法:其一是作地名用,如卜辞中有“在白”、“于白”之例: 癸未卜,在白,王贞:旬亡祸? (存2·982) 其帝又妣庚在白? (南明766) 贞不雨?在白,二月。 (陈6) 庚子卜,王往田于白。 (南明534) 于白东擒?于白西擒? (甲816) 可知,“白”地是一个距王都不算太远的地方,故商王能常于此打猎田游,还能在此占卜祭祀。“白”地或许是由于一名叫“白”的部族居此而称名。卜辞中有“妇白”: □寅卜,王贞:惟丁巳……妇白于大丁? (续1·8·8) □巳卜,史人妇白……(乙9085) “妇白”当也同“妇好”、“妇井”一样,是取诸地方部族的商王诸妇之一,可能即是来自“白”地或者“白”族的女子。另外,卜辞中又有“白人”、“白羌”之例,或当指“白”部族之人。至于“白”部族之人是否为白肤色人种,详见下文。 其二,是用作人名,指部族方伯首领,如“方白”、“多白”等: 壬戌卜,王其执二方白?(宁1·442) 丁卯王卜,贞今□巫九齿,余其从多田于多白征盂方白喜,惟衣翌日步,亡左?自上下于祭示,余受有,不眉哉……告于兹大邑商,亡它灾祸……弘吉,在十月,大丁翌。(甲2416) 癸亥卜,永贞:毕克氐多白……月。 (库1602) 勿呼从井白?呼从井白? (乙3387) 这类卜辞多涉及战争,或征伐方伯,或令方伯征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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