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西进首要和直接的后果，当然是美国领土的猛烈扩张。1776年，当十三州宣布脱离英国而独立时，它的面积只不过369,000平方英里，而到1853年已扩大到3,026,798平方英里。美国由一个偏居大西洋沿岸的小国，一变而成为一个横跨整个北美大陆的大国，美国历史学家把这一巨大变化称之为“地理革命”。虽然这种说法有掩盖美国向西侵略和掠夺的一面，但仅从地理上的变化来看却也并非言过其实。在八十年内美国把领土增加了七倍半，连续跨越了阿巴拉契亚山脉、密西西比河和落基山脉三个“自然疆界”，并且占有了北美大陆的心脏地带密西西比河流域，还不足以称之为“地理革命”吗？
    问题是，在美国经济发展史的研究中，能否避开“地理革命”？历史唯物论否认地理环境是一个国家历史发展的决定性因素，但承认它是社会和经济发展经常和必要的条件。世界历史的经验表明，地理环境对社会经济发展的作用和影响，是随人类征服自然的能力的增加而逐渐缩小的；换句话说，时间越往前推移，其影响就越要大。因此，要研究美国历史，特别是美国经济史，就不能不注意上述地理条件的变化带来的影响。
    “地理革命”在美国经济发展中的最大意义在于它为美国的经济发展找到了取之不尽的天然资源：首先是肥沃的土地资源。据统计，美国有40％的可耕地⑥，其中绝大部分集中在密西西比河流域，东起阿巴拉契亚山脉，西至落基山脉，绵亘着面积达260多万平方公里的农业区，不论从面积还是从质量来说，地球上任何地区都不能与之相比。因此，这个地区的耕地在土地面积中的比例一直是最高的。例如，1959年美国耕地占全国土地总面积的19.7％，而密西西比河流域的耕地达30-40％，其上游和大湖平原某些地区甚至在75％以上⑦。其次，是丰富的矿产资源。美国最大的煤矿分布于阿巴拉契亚山脉，最大的铁矿分布于苏必利尔湖一带，它们都是发展近代工业最重要的资源。此外，在墨西哥湾、密西西比河流域、大平原区、落基山区和太平洋沿岸地区，也埋藏有大量煤、铁、金、银、铜、铝、锌和石油，等等，凡是工业生产所需要的原料，这里几乎应有尽有。总之，“美国拥有任何一个欧洲国家所没有的大量资源和优越条件”⑧。再次，是丰富的水利资源。别的不谈，仅密西西比河就全长6,020公里，是世界最大河流之一。它有四十多条大大小小的支流，遍及从阿巴拉契亚山到落基山之间的二十一个州，整个流域面积约322万平方公里，占美国本土面积约十分之四以上，可航水路总长达25,000公里⑨；其排水量三倍于圣劳伦斯河，二十五倍于莱茵河，三百八十倍于泰晤士河。无论从灌溉还是从航运来看，密西西比河都是“举世无双”的。最后，还有极为重要的森林和草原资源。据研究，当欧洲人入侵美洲时，在现今美国大陆上，从大西洋到太平洋大部分复盖着森林和灌木，原始森林面积共达8.2亿英亩，占全部土地面积40％以上，其中四分之一在落基山脉和太平洋沿岸。到美国独立时，东部的原始森林已被砍伐得差不多，西部成了木材的主要供应地。而密西西比河以西的大草原，遍地生长着可供牛羊食用的高草和矮草，更是世界著名的天然牧场。所有这些，构成了美国经济发展的巨大潜力。
    然而，更重要的是，美国获得这些领土的时机，以及为利用其资源所采取的政策。西部辽阔和富饶的土地，是在美国独立之后不久、资本主义已经发展、工业革命正在兴起之际成为美国领土的。这就在很大程度上及时地满足了美国开展工业革命和发展民族经济所必备的各项条件，为这个年轻的资产阶级国家提供了比欧洲国家的海外殖民地更为有利的“国内殖民地”。西部那样辽阔，土地那样肥沃，资源那样丰富，以致美国在占领这些领土之后，尚嫌自己的国力不足以适应大规模开发的需要，还要从欧洲（主要是英国）引进大量资本，更不愁美国资本无用武之地。而且，它建国伊始就采取了一个重大措施，宣布西部土地国有化并向移民开放，这就为按纯粹资本主义方式开发和利用西部资源提供了前提。因为在资本主义条件下，“国有化可以彻底消灭土地占有制方面的一切中世纪关系，可以消灭在土地上的一切人为的壁障，使土地变成真正自由的土地。”⑩
    结果，它很快就把千千万万移民和大量商业资本吸引到西部，在西部造成了一个自由迁徙和定居、土地投机空前活跃、探矿和开矿同时并进的繁忙局面。移民们首先占领和开拓了俄亥俄河流域和墨西哥湾平原，进一步开发了密西西比河流域，然后越过落基山开发了加利福尼亚，最后征服了西经100度和落基山之间的大草原，以及所有干旱和半干旱地带。美国人口的中心在1860年就越过了阿巴拉契亚山脉，1900年便到了印第安纳州的哥伦布附近（11）。随着人口中心的不断西移，美国经济发展的重心也必将发生相应的变化。
    三
    西进在美国经济发展中的另一个作用，突出地表现在交通运输业的变化上。这是因为向西部拓殖的运动客观上对交通运输业的发展提出了新的课题和新的要求。
    在西部开拓初期，由于那里实际上只有一个行业即“拓荒业”，西部各种生活日用品和生产资料均十分缺乏。为了满足西部开发对劳力和资本的需要，要求尽快把东部的人员及物资运往西部；另一方面，当西部逐渐发展起来后，它的剩余农产品、粮食加工品和畜产品日渐增多，而这些东西又为东部发展工业所必不可少，须尽快地把它们运往东部。因此，迅速打通东部和西部之间的联系，就成为加速西部开发和发展整个经济的关键。美国经济史家福克纳写道：“虽然美国国内一般具有设备良好的全国性水道，只要一看地图便可以知道，这些河流一般是从北部流向南部的。相反的，人口通常是由东部移向西部，因此，运输方面的真正需要乃是要从东部到西部而不是从北部到南部的便利。”（12）可算说到了点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