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上述第二条理由却未必站得住脚。如果说由于西进影响了东部工业劳动力的供应，那么按理它将在东部城市人口增长的速度方面反映出来。事实上，据一些美国历史学家研究，当时从城市向农村每迁出一个人，则有二十个人从农村迁入城市。据另一些美国历史学家研究，在1860-1900年间美国农业人口只从1,900万增加到2,800万，而非农业居民却从1,200万猛增到4,800万。尽管这些数字还有待进一步考察，但西进并没有影响到工业劳动力的供应这一点，应是肯定的。实际上，当大批美国人迁往西部的时候，从欧洲涌入的移民潮流，以极大的速度补充了东部的劳动力市场。
    应该说，从整个美国历史发展来看，西进对美国的工业革命及工业化起了巨大的促进作用。首先，由于西部的开拓，主要是密西西比河流域的开拓，为东部正在兴起的工业革命和迅速增加的人口，提供了充足的粮食和食品。当四、五十年代东北部的工业革命进入决定性阶段时，及时地源源不断地得到了来自西部的粮食。例如，在1853年西部出口的全部农产品中，99％的小麦、62％的面粉、63％的玉米，都是运往东北部工业区的（40）。在1860至1900年间，美国人口增加一倍多，工业化运动全面展开，但并未出现食品短缺的现象，就是因为在此期间小麦产量增加了近三倍，玉米增加了约两倍半，这不能不说是西部开发的功劳。其次，西部各种重要矿藏的发现和开采，为正在兴起的工业革命提供了必要的原料来源。早在十九世纪二十年代，美国移民就开始在伊利诺斯和威斯康辛开采铅矿，到1845年密西西比河上游的铅矿产量已达25,000吨（41）。自1800年以后，匹兹堡逐渐发展成美国重要钢铁中心，它所使用的煤和铁矿石便是来自附近矿区。由于1846年阿拉巴马发现铁矿石和石灰石，这就为新南部的钢都伯明翰的兴起准备了条件。克利夫兰的钢铁业大约开始于1855年，在此后一个世纪里运抵该城的铁矿石达二亿吨，它们主要来自俄亥俄和大湖地区（42）。至于苏必利湖产的铜在全国更是首屈一指，1850年它占全国总产量的85％，1860年占74％，1870年占87％（43）。此外，加利福尼亚（1848年）、科罗拉多（1852年）和内华达（1859年）三大金矿区，在十九世纪中叶相继被发现和投入开采，成为美国资本积累的重要来源，产金量最多的1852年年产值达8,100万美元；第三，向西部的推进又为东部的工业品开辟了广阔的国内市场。在整个拓荒时期，西部主要是一个农业区，工业品十分缺乏。移民们从东部匆匆迁往西部，忙于为自己建立小屋和垦荒工作，但他们需要大量生活日用品和生产资料，他们不可能完全由自己生产，必须仰赖于东部的供应。这样，就为东部和东北部的工业品造成了市场。据统计，俄亥俄河流域从东部和东北部进口的商品，1839年110,000吨，1844年为129,000吨，1849年为235,000吨，1853年为560,000吨（44）。
    然而，西部的作用，并不仅仅在于为东部提供粮食、原料和市场。西进也使美国的工业不断向西扩张，造成了制造业向西移动的趋势。由于阿巴拉契亚山脉和五大湖地区煤、铁和石灰石的发现，在西部兴建了美国几个重要的钢铁工业中心，前面已经提及，当中西部的小麦生产发展起来后，面粉厂便从沿海河流迁到伊利河上的罗彻斯特，然后又迁到芝加哥、明尼亚波利斯和堪萨斯，到内战时期圣路易城已成为美国最大的面粉生产者。食品罐头业1816年兴起于辛辛那提，后来也发展到芝加哥和堪萨斯，不仅中西部的牲畜在这些工厂屠宰加工，而且大草原南部的牛也赶往北部去屠宰，然后东运。农机制造业是在东部兴起的，在西部垦荒业和大农业不断发展的情况下也开始西移，许多工厂从原来的纽约中部迁到伊利诺斯和威斯康辛。此外，随着西部航运业的发展，在匹兹堡、惠灵和辛辛那提办起了许多造船厂，早已是西部的重要工业之一。从总的来看，制造业和其他工业西移不外乎三个原因，一是西部迅速增加的人口为工业发展提供了劳动力，二是为了使工业生产更接近于原料产地，三是可以直接为西部的开拓和发展服务。由此可以看出，制造业向西移动的趋势，是直接由西部的开拓造成的。
    还应当指出，由于制造业和其他工业向西移动，各地区的工业在全国的比重也发生了显著的变化。新英格兰是美国工业革命的发源地，因此这里多年来是美国的主要工业区，1850至1900年它的工业产值翻了五番，但在全国工业生产总值中的比重却不断下降：1850年为27％，1900年为14.4％，1914年为12％。与此同时，纽约、宾夕法尼亚和新泽西等大西洋中部各州，却上升为美国最重要的工业区，到1900年三州工业产值已占全国工业总产值的38％。而中部东北各州（即最初的西北部）则得到了最显著的发展，1850年时这些州还以农业为主，1904年其工业产值已占全国工业总产值的四分之一，到1914年，整个阿巴拉契亚山脉以西的工业产值，已上升为全国工业总产值的47.9％。（45）作为这种趋势的象征，美国工业的中心在1890年便越过了阿巴拉契亚山脉，1900年已到俄亥俄坎顿以西约五十英里的地方（46）。
    七
    上面，我们从几个方面分别探讨了西进在美国经济发展中的作用，对一些感兴趣的问题进行了初步的分析和说明。从这些探讨和分析中，我们可以得出怎样的结论呢？
    第一，西进对美国经济发展的影响是带全局性的。当工业革命刚刚在东北部兴起的时候，西部的土地投机、运河挖掘和铁路建设等“非生产性行业”的活跃把大批资本吸引到西部，这在一定时间内确实延缓了东北部工业革命的发展。但正是由于向西部的不断推进和大批商业资本流入西部，才带动并刺激了拓荒业、畜牧业、采矿业、加工业、制造业及交通、运输和商业等各行各业的迅速发展，从而在十九世纪中叶形成了一个以工业革命为中心的全面变革的局面。这种全面变革的形势又在客观上向各个经济部门提出了采用和发展科学技术的要求，从而使东北部工业革命的成果得以在更大的范围内及时地发挥其作用，这就扩大了工业革命（特别是技术革命）在美国经济发展中的效果。所以，西部的开拓不仅为东北部的工业革命的深入发展准备了粮食、原料、资金和市场，而且也从各个方面为全国的工业化奠定了雄厚的基础，最终实现了由商业资本主义向工业资本主义的过渡。象十九世纪中叶在美国出现的由西进造成的以工业革命为中心的全面发展的局面，在欧洲各资本主义国家中是很难找到的。因此它产生了英法等老牌资本主义国家不曾有过的力量和速度，以致在十九世纪末和二十世纪初，即美国大陆边疆刚刚结束之际，美国就先后在农业和工业生产方面跃居世界首位，作为一个经济大国出现于世界的舞台，成为后来居上的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