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维新运动期间,康有为、梁启超等改良派还强烈呼吁废科举、办学校,以培养人才。《强学报》初设,就提出“学校兴而积习变”(注:《开设报馆议》,《强学报》第一号。)。梁启超在《时务报》上还连载《论学校》,强调“变动科举”,设立学校。在新思潮的推动下,新的学校陆续开设,旧的书院也有不同程度的改造。 清代延袭明朝以来的科举取士制度,用八股文,取“四书”、“五经”命题,生员自少至壮,“束缚在八股贴括之中,若惟恐其民之不愚也者”。多少年来,“以科举为利禄之途”,“得之则荣,失之则辱,为空疏迂谬之人所共托久矣。科举不变,则虽设有经济常科,天下士人谁肯舍素习之考卷墨卷,别求所谓经济哉?是欲南辕而北其辙也”(注:康有为:《请改八股为策论折》,代宋伯鲁拟,1898年6月10日,见《戊戌变法档案史料》第2-3页,收入拙编《康有为政论集》第264-265页。)。康有为还上《请废八股试贴楷法试士改用策论折》,对“今诸生荒弃群经,惟读《四书》,谢绝学问,惟事八股”,以致“东涂西沫,自童年而咿唔摹仿,妃青俪白,迄白首而按节吟哦”加以批评(注:康有为:《请废八股试贴楷法试士改用策论折》,1898年6月17日,见《戊戌变法档案史料》第2-3页,收入拙编《康有为政论集》第269页。)。从而争取到“自下科为始,废八股为策论”(注:6月23日,见《德宗景皇帝实录》卷四一九第16页。),“命此后考试,以实学实政为主,不凭楷法”(注:7月19日,见《德宗景皇帝实录》卷四二一第一--二页。),以及“变通科举,嗣后一经殿试,即量为授职,并停朝考一场”(注:7月21日,见《光绪朝东华续录》卷一四八第4页。)等上谕。 “百日维新”虽然失败,但京师大学堂终于开设了,在光绪皇帝的“上谕”中说:“京师大学堂为各行省之倡,必须规模宏远,始足以隆观听而育英才,现据该王大臣详拟章程,参用泰西学规,纲举目张,尚属周备”(注:1898年7月3日,见《德宗景皇帝实录》卷四一九第13-14页。)。在总理衙门筹设京师大学堂章程的第二章第二节说:“西国学堂所读之书,皆分两类:一曰溥通学,二曰专门学。溥通学者,凡学生皆当通习者也;专门学者,每人各专一门者也”,并“略依泰西、日本通行学校功课之种类,参以中学”。规定普通学课程为经学、理学、中外掌故学、诸子学、初级算学、初级格致学、初级政治学、初级地理学、文学、体操学。至于英国、法国、俄国、德国、日本五国的语言文字学,“每人自行认一种”。高等学为高等算学、高等格致学、高等政治学、高等地理学、农学、矿学、工程学、商学、兵学、卫生学等十种(注:《中国近代教育史料》第一册第135-147页。),已具有近代高等学校的教学规模。 与此同时,各省县也纷纷开设学校,以上海为例,也有南洋公学(1896年,交通大学前身)、上海育才书塾(1896年)、上海三等公学(1896年)以及女学堂等。一些旧有书塾,也有不同程度的改革。这样,知识分子就不是专读“四书”,专习书法,而是增加了各种社会科学、自然科学的新知识。连封建时代宣称“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妇女也有女学堂了。1902年,清政府又进行学制改革,颁布了大学、中学、小学等钦定章程。 维新运动时期,康有为提出的出国游学,军机处和总理各国事务大臣议复:“现在讲求新学,风气大开,惟百闻不如一见,自以派人出洋游学为要”(注:《清光绪朝中日交涉史料》卷五二第2页。)。变法失败后,续有“广派游学”的上谕。留学生以留学日本为多,据调查,1902年,前往日本留学的即有湖北、江苏、浙江、广东、湖南、直隶、安徽、福建、四川、江西、贵州、山东、陕西、广西、奉天等男女272人(注:《光绪壬寅政艺丛书》上篇一卷五号。),实际数字当远不止此。此后,人数激增,除公派外,私有自费留学的,也不是个别现象。再不是过去的闭关自守,夜郎自大了。 教育制度的改革,是当时政治的反映;而改革后的教育,又予当时政治以重大影响。 首先,自戊戌时期宣传民主,反对封建以来,对旧有的封建体制起了很大的冲击。 当康有为在广州万木草堂讲学时,提出“逆乎常违”,他在学生的帮助下,写了《新学伪经考》和《孔子改制考》,前者对一向认为“圣人之书”的经典发生怀疑,对当时学术界占统治地位的古文经学加以批判,对封建的传统观念加以反击。把过去封建社会视为偶象的孔子塑造为改制的孔子,把孔子装扮成“托古改制”的孔子。推翻了孔子“述而不作”的旧说,甚至把资产阶级的民权、议院、选举、民主等等,都附会到孔子身上。梁启超在湖南时务学堂讲学时,也申张康说,从人们信奉的儒经中引出他们宣传民主的根据,如说“保民为孟子经世宗旨”,井田为“大同之纲领”(注:梁启超:《孟子界说》。)。“当知三代以后,君权日益尊,民权日益衰,为中国致弱之根源,其罪大者曰秦始皇,曰元太祖,曰明太祖”(注:梁启超:《读西学书后》)。“故能兴民权者,断无可亡之理”(注:湖南时务学堂《学堂日记梁批》,见《觉迷要录》卷四第3页。)。谈民主,抑君权,在当时确实是起了振聋发瞆作用的。时务学堂虽不断遭到摧残,但它培养了一批新学士子,促使了他们的思想解放。如林圭、田邦濬、蔡钟浩、秦力山、李炳寰、蔡钟沅,都是当时时务学堂的学生,后来成为自立军起义骨干,有的还参加了兴中会。 其次,康有为、梁启超等改良派不仅学习西方的社会科学,也注意西方的自然科学。康有为《日本书目志》列了十五门,即生理门、理学门、宗教门、图史门、政治门、法律门、农业门、工业门、商业门、教育门、文学门、文字语言门、美术门、小说门和兵书门。上揭北京大学章程中也有不少自然科学科目。这使知识分子再不像过去那样束缚在“四书”、“五经”的诵读,而是扩大视野,潜研科学。清末民初一批出国留学生中,就拥有我国著名的科学家,他们致力于中国各项建设事业或高等教育,把学成的技术付诸实施或传播发挥。有的还参加革命,如著名科学家李四光于1902年留学日本,参加了同盟会,投身辛亥革命。 社会科学是研究社会现象的科学,各门社会科学,都属于上层建筑、意识形态的范畴。自然科学则是研究自然界的物质形态、结构、性质和运动规律的科学,是人类改造自然的实践经验,即生产斗争经验的总结,它的发展取决于生产力的发展,并反转来推动生产的发展。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相互渗透,社会科学的发展,对自然科学的发展有推动作用,而自然科学的成果,也每为社会科学所吸收。由于中国过去长期是封建社会,鸦片战争后沦为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在剥削阶级偏见的束缚和生产规模狭小的限制下,中国经济处于停滞、落后的状态,而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科学技术的进步,却促使了生产力的迅速发展,康有为、梁启超等要求中国富强,要求变法维新,非常注视西方自然科学的发展及其作用。从此以后,教学制度的改革,把自然科学列入主要课程,出国留学的士人研读自然科学的专业,这样,对社会的进步,政治的改革,无疑是会起推动作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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