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梁主张“合群”,湖南自南学会创设后,各地学会纷纷成立,封建守旧势力引经据典地说:“《中庸》‘仁者,人也’……作者变乱其旨,以为‘合群’,其心非广宣教惠,不过欲私立党会耳”(注:叶德辉:《长兴学记驳义》同上卷四第50页。)。说是梁启超“煽惑人心,欲改时制,乃托于无凭无据之公羊家言,以遂其附和党会之私智”(注:叶德辉:《輶轩今语评》,同上卷四第6页。),防止他们“私立党会”,改变封建政制。 康、梁学习西方,又借用孔子“托古改制”,且以孔子纪年。湖南守旧分子本是封建孔子的信徒,看到康、梁推崇的孔子,和自己信奉的孔子不同,因为前者是资产阶级化了,这就更加激起他们的愤怒,认为“有世道之责者”,不能“嘿尔不语”。也就是说,凡是清朝统治下的臣民,都要捍卫旧的世道,翼戴旧的孔子,于是公开抨击康、梁,“影附西书,潜移圣教”,叫嚷“翼教护圣”,叶德辉说是:“梁启超之为教也,宣尼与基督同称,则东西教宗无界”(注:叶德辉:《正界篇》,同上卷四第24页。)。“凡泰西之善政,一入中国,则无不百病丛生”(注:叶德辉:《叶吏部答友人书》,《翼教丛编》卷六第30页。)。如果信奉康、梁,将使“竟不知圣教为何物”。说康、梁是“托尊孔之名,伏伪经之渐”(注:叶德辉:《读西学书法书后》同上卷四第65页。),公然宣称:“人之持异教也愈坚,则人之护圣教也愈大”(注:《叶奂彬吏部明教》,同上卷三第31页。)。同样“尊奉”孔子,同样以孔子为“圣教”,但康、梁“持”的是资产阶级化的“改制”孔子,而封建势力是“护”的封建卫道的孔子。他们不承认康有为“尊孔”,是因为康有为等所“尊”的孔子和封建统治者不同,它动摇了封建孔子的旧的权威地位,于是谤毁康有为“上则欲削君权,下则欲行邪教”(注:《梁节庵太史与王祭酒书》,同上卷六第2页。),说是“离经畔道,惑世乱民”(注:《汨罗乡人学约纠误》,同上卷四第80页。)。认为它“离”了封建政府“法定”的正经,“畔”了封建政府“法定”的孔、孟之道。因此,叫嚷“翼教”、“护圣”。要“翼”封建孔子之“教”,“护”封建孔子之“圣”。他们之间的争论,已和过去经今古文学孔子真伪之争迥然有别,因为前者只是封建社会内部不同政治集团、不同派系之争,而现在则是封建的孔子和神化了的资产阶级的孔子之争,无怪乎他们对孔子改制要视为洪水猛兽了。 围绕“孔子改制”的“翼教”、“护圣”之争,显然已经不是学术上的维新与守旧之争,而是一场政治斗争,因为他们打击了封建旧势力的“恪守祖训”,冲击了保护封建制度的传统思想,事实上是要为扫除变法维新的绊脚石准备理论条件,旧势力自然不能容忍,也从政治上施加压力。说什么“康门之士,蓄意乱法,故合于乱法之言则曰:‘其书可用’,不合于乱法之言则曰‘其书可烧’,是非颠倒,黑白淆乱”(注:叶德辉:《輶轩今语评》,见《翼教丛编》卷四第14页。)。认为“康门之士”,是为了变法(乱法)的需要而抉择古籍,诠释儒经的。这是“乱成宪”,“伪六经”。“背叛君父,诬及经传”。说什么“时务学堂梁卓如主张公羊之学,以佐其改制之谬论,三尺童子,无不惑之”;“公羊之学,以之治经,尚多流敝,以之比附时事,更启人悖逆之萌”(注:《叶吏部与石醉六书》,同上卷六第16页。)。对这种“改乱成宪”之说,不容忽视。 为了防止“湘人之惑于邪说”,叶德辉之流写《輶轩今语评》、《长兴学记驳义》、《读西学书法书后》、《正界篇》上下,《非幼学通义》,几乎把梁启超在时务学堂所援用或所撰各书,全部“辞而辟之”。 由上述维新运动时期湖南时务学堂讲学时间新旧斗争,可以看出近代文化思想的转移和传统儒学的关系。 同样,辛亥革命前夕,革命与改良的斗争,也和传统儒学有关。 如上所述,上海愚园“国会”召开时,章太炎批评了唐才常“一面排满、一面勤王”的模糊主张,“宣言脱社,割辫与绝”,接着,写有《正仇满论》,批判改良派。此后,更增删为《驳康有为论革命书》。出狱后,革命形势向前发展,而改良派仍在海外活动,保皇会在华侨中还有一些市场。章太炎在主持同盟会的机关报《民报》时,又积极宣传顾炎武的民族主义学说,对今文经学尖锐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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