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次会上,章太为对国会宗旨提出异议,当场批评唐才常“不当一面排满,一面勤王;既不承认清朝政府,又称拥护光绪皇帝,实属大相矛盾,决无成事之理,宣言脱社,割辫与绝。当天,写了《请严拒满蒙人入国会状》。没过几天,又写了《解辫发说》,表示“不臣服满洲”,“移书出会”(注:见《中国旬报》第19期,1900年8月9日出版。)。 自立军的宗旨模糊,主张混沌,是当时革命和改良未曾明确分家的反映,它和唐才常徘徊于革命和保皇之间有关。 戊戌变法期间,唐才常和谭嗣同在湖南编辑《湘学报》、《湘报》,积极主张变法维新。政变后,经香港、新加坡而到日本,经毕永年介绍,结识孙中山,受其启发。他既受孙中山等革命派的影响,又不能摆脱康、梁的束缚;既想望革命派的响应,又想望改良派的海外捐款,形成宗旨矛盾,结果以失败告终。 自立军的失败,血的教训,使知识分子逐渐从康、梁的思想影响下解放出来,促使了革命派的觉醒和改良派的分化。参加自立军的秦力山与康、梁绝交,1901年在日本创刊《国民报》,宣传革命。参加自立军的陈犹龙等,“于事败后多亡命东京,群向梁启超算帐,梁不胜其扰,竟移寓横滨避之”(注:冯自由:《革命逸史》第二集第87-88页。)。从此,保皇会的“信用渐失,不复再谈起兵勤王事”。 此后,许多知识分子逐渐从改良的影响下解放出来,走向革命。如刘敬安即“以国是日非,决非和平手段所能匡救”(注:冯自由:《革命逸史》第二集第62页。),遂别创日知会为革命机关,成为自立军失败后“湘、鄂二省之革命策源地”。自立会会员吴良愧也在同盟会成立后入会。又如参加自立军的龚春台,后来接受了同盟会的领导,组织萍乡、浏阳起义;在浏阳响应龚春台的姜守旦,也参加过自立军,他还是哥老会的“香长”。 此后,革命派和改良派的“各张旗帜,亦自兹始”(注:支那汉族黄中黄(章士钊):《沈荩》第17页。)。由此可知,思想的转移,是经过斗争的,有时还经受了血的教训。 第三,近代文化思想的转变和传统儒学又有密切的关系。 如上所述,维新运动期间,康有为学习西方,又援用儒术,写了《孔子改制考》;他的弟子梁启超发挥师说,在湖南时务学堂讲学时,把资产阶级需要的民权、平等、选举、议院等等都附会到孔子身上,说是孔子所创。改良派“借用”孔子,“托古改制”,“借用”旧经,鼓吹变法,为的是想减轻“非圣无法”的压力,依援孔子儒经,以完成他们的维新大业。然而,压力没有减轻,斗争更加复杂。 在中国封建统治的历史长河中,儒家经学一直是封建文化的主体,尽管儒家思想内部有着代表不同阶层和集团利益的派系斗争,但崇奉孔子却是一致的。他们既以儒家经籍为法定的课本,又把孔子奉为神圣不可侵犯的偶像。儒家思想的传统影响,孔子经书的朝夕熏陶,容易锢蔽视野,“述而不作”,你要革新,就说是“圣人之法”不能“矫然易之”。既用“祖宗之制”来压人,也用孔子之经来欺人。这点,维新人士是有切身体会的。他们用孔子来对抗孔子,以减轻“非圣无法”的压力,也就是所谓“欲托孔子以行其术”。这样,守旧势力就激烈反对,并在维新与守旧斗争的同时,又有着“翼教”、“护圣”的内容。 康、梁主张学习西方,使封建的中国变为资本主义的中国,鼓吹资本主义的平等、民权学说。湖南封建守旧势力认为封建纲纪不容动摇,决不容许“用夷变夏”,说什么“中国自古为君主之国,其权不可下移”(注:叶德辉:《读西学书法书后》,《翼教丛编》卷四第70页。)。孟子虽然有过“民为贵,君为轻”的话,但“民为贵者,君贵之,非民自贵之也,且非贵民权也”。康、梁宣扬民权,是“欲煽惑我中国之人心叛圣清入西籍耳”(注:叶德辉:《正界篇》下,同上书第31页。)。说什么“西人有君主,有民主,君有君之史,民有民之史,中国自尧、舜禅让以来,已成家天下之局,亦以地大物博,奸宄丛生,以君主之,犹且治日少,乱日多,以民主之,则政出多门,割据纷起”(注:叶德辉:《輶轩今语》,同上卷三第13页。)。“试问权既下移,国谁与治,民可自主,君亦何为,是率天下而乱也”(注:《賓凤阳等上王益吾院长书》同上卷五第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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